禪房裡面,等到小和尚們送上了茶水,妙心主持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道:“請各位施主用茶。”
崔小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卻也並沒有喝茶的興致,看着妙心主持說道:“大師,爲何要讓思念皈依佛門呢?佛門講究因果,講究緣分。既然思念不願意皈依,那就證明因不結果,緣分未到。大師以爲然否?”
妙心主持一臉笑意的看着李思念,說道:“意願分兩種。一爲人意,一爲天意。小心小姐以人意來逆天意,此行不妥。命中註定,天意難違。便是如此。”
“人意不通,又何談天意?”崔小心出聲反駁。“人意不能忤逆天意,天意就可以強行忤逆人意?”
“天意在天,人意在人。蒼天爲棋局,衆生爲棋子。每一顆棋子都有其註定的路數,強行違背的話,只會帶來更大的災禍。既然如此,何不順應天意,順天而行。最終渡得彼岸,豈不是一樁美事?”
“那人心呢?”崔小心看着面前那些眼神灼灼地盯着李思念的老和尚們,說道:“各位大師入得空門,修行佛法,最先修得是什麼?自然是自己的內心。神州浩大,又有幾人是爲了順應天意而遁入佛門的?”
“思念小姐和它人不同。”
“但是她和我們一樣的是,她不願意皈依佛門。”崔小心據理力爭,出聲說道:“一個不願意皈依的信徒,那是真正純粹的信徒嗎?就算思念應了大師們的請求入了佛門,以她此時此刻的心性,又當真能夠擔負弘揚佛法傳承佛心的重任嗎?”
妙意老和尚正要反駁,妙心主持擡手阻止,笑呵呵的看着崔小心說道:“小心小姐聰慧靈秀,熟讀佛門經典。此乃可喜可賀之事。”
崔小心嫣然而笑,說道:“多謝大師讚賞。小心還有很多地方迷惑不解,需要向大師請教。”
“他人之靈露,我之砒霜。既然心意不在,此事爭執下去也就不會再有任何結果了。”妙心主持對這件事情一鍾定音,說道:“我們只是覺得思念小姐與我佛有緣,有心想要讓其成爲我佛門的一份子。當然,這只是商榷,最終的決定權還在思念小姐的身上。倘若思念小姐不願意皈依,我們也勉強不得。”
妙心主持看向躲在崔小心身後的李思念,出聲問道:“思念小姐,你當真不願意入我佛門嗎?”
“不願意。”李思念連連擺手,說道:“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實在沒有興趣去做一個和尚。還請各位大師原諒,放思念一馬吧?拜託各位了。”
妙心主持哈哈大笑,眼裡對李思念越發的欣賞和喜愛,說道:“好。既然思念小姐不願意入我佛門,我們絕對不會強行勉強。強摘的果子不甜,強行拐來的信徒也不是真的信徒。”
“謝謝大師。”李思念趕緊對着妙心主持鞠躬道謝,生怕他反悔要把自己給扣下來不讓下山。
“不過,既然我們說了思念小姐和我佛有緣,那麼我就在這裡許思念小姐一個小小的承諾。”妙心主持一臉慈愛的看着李思念,笑容和藹地說道:“但凡思念小姐有所請求,我們千佛寺定然不吝伸出援助之手。”
“妙心大師?”崔小心一臉震驚的模樣。
千佛寺在西風都城附近,又因爲香火旺盛,皇親國戚都來許願。說千佛寺是西風第一寺都不爲過。
千佛寺的主持妙心和尚是整個西風極有名望的佛門大師,甚至在整個神州都非常的有影響力。這樣的一個人對自己的好朋友李思念說但有所求我們必定伸手相助——這就等於是說倘若有誰欺負你了你來找我我們千佛寺替你出頭撐腰一個道理。
妙心主持的這個小小的承諾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小”啊。
妙心和尚對着崔小心笑笑,說道:“緣份緣份,有緣纔有份。剛纔小心小姐說因不結果,緣份未到,那我們就不妨先種下此因,看看以後是否結果。”
李思念一臉警惕的盯着妙心主持,說道:“你們這樣——不會是想着要收買我吧?”
“哈哈哈——”妙心和尚大笑出聲,說道:“倘若無事,思念小姐不來就是。倘若來了,那就證明思念小姐有了解決不了的事情。來或不來,看人意,也看天意。全部都由思念小姐來做決定。姑且記下,也不是什麼壞事,是不是?”
李思念心想也是,大不了以後自己不接受他們這份人情,不來求他們幫忙解決什麼難題不就得了?
這麼一想,李牧羊的心情就舒服許多。
她對着妙心和尚鞠躬作揖,說道:“謝謝大師。”
“一路奔波,想必你們也都身體乏了。已經爲諸位安排好了廂房,條件簡陋,勝在幽靜。兩位小姐還有諸位施主也都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可再行領略白雲勝景。”
衆人都向妙心主持辭別,在一名執事的引領下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貴賓走遠,妙意走到妙心和尚面前,沉聲說道:“妙心師兄,此女極有可能是佛子降臨,我們就如此這般放任她離開?”
“佛講機緣。她來了,是緣。但是,時機還不到。”妙心和尚一臉笑意地說道:“既然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多留意一些就是了。她的心不在此地,不在佛門,強行留下只是弄巧成拙,失了本意。”
“師兄說的是。”衆僧皆道。
崔小心李思念住前院,那裡是寺院的一等廂房。
後院是爲那些前來上香祈福的貴客們的丫鬟護衛居住的地方,在拱門路口,執事就要將兩撥人給分開。
李思念出聲喊住李牧羊,出聲說道:“李目——”
李牧羊停下腳步,看着李思念說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李思念把懷裡抱着的雪球塞到李牧羊手裡,說道:“我晚上睡覺沉,你幫我好好照顧雪球。不能讓它餓着了或者渴到了。如果它的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你要及時過去向我報告。知道嗎?”
又轉身對身邊的那此執事家丁交代,說道:“倘若見到他抱着雪球來見我,你們切記不可阻攔。不然的話,雪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找你們的麻煩。”
“是。”衆人回答着說道。佛門執事見到自己家主持都對這位小姐如此客氣,他們哪敢怠慢?
李牧羊知道,這是寶貝妹妹在給自己發放可以自由去前院的通行證了。
可是,她也不想想,前院是她們這些貴賓休息的地方,就算自己過去了,總不能闖進崔小心的閨房吧?
大半夜的,這種行爲不是太流氓了一些嗎?
不過,“小姐”有令,做馬伕的怎能不從?
於是,李牧羊低眉垂目的點頭答應,說道:“小姐,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可要給我照顧好雪球。不能出一丁點兒差錯。”李思念對着李牧羊眨了眨眼睛,然後轉身拉着崔小心的手臂朝前走去,說道:“小心姐姐,晚上我們一起睡吧?正好還能夠講講話。”
“——”
……
啪嗒——
啪嗒——
一羣騎士迎着冷風奔跑,馬蹄聲踏破月光。
爲首的少年公子突然間勒住馬繮,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其它的騎士看到,也紛紛勒馬停止。
宋洮看着遠方的一片老宅,出聲說道:“下馬。”
說話之時,自己就已經率先下馬,朝着前面走去。
其它騎士也紛紛下馬,牽馬前行。
宋洮走到那片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老宅門口,用手輕輕的拍了拍硃紅門板。
很快的,一個躬着腰背的老僕打開了木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宋洮,咧嘴笑着:“今天小九過來的時候,還說三哥兒去千佛寺祈福了,怎麼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宋洮對老僕非常客氣,出聲說道:“管叔,爺爺睡下了嗎?”
“沒呢。”老僕邀請宋洮入院,然後“撲通”一聲就把院門給關上了。
其它護衛都被擋在門外,卻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因爲這是那位老人的居所,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老爺說明天怕是就要下雪了,院子裡的那幾株臘梅沒準今天晚上就會開放。他正坐在院子裡面等着花開呢。”老僕出聲說道。
“這麼冷的天,可要讓爺爺保重身體啊。”宋洮不無擔心地說道。“要是凍壞了身體怎麼辦?”
“可不是嘛。”老僕一臉生氣地說道。“我都勸過好幾回了。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沒轍。”
“我去看看他。”宋洮出聲說道。
兩人走到後院,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蹲在廊檐下面,正一臉專注的看着院子裡栽種的幾株臘梅樹。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音,老人趕緊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宋洮鑷手鑷腳的走了過去,低聲說道:“爺爺——”
“靜候花開。”老人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