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意看她媽媽從自己身邊走過，走到自己前面，進了樓，下意識想去解釋，一個否定的詞在舌尖滾了幾下，不知怎麼，卻被嚥了下去，跟在她的身後，回了家。
作業寫完後，她仰躺在牀上，閉上眼睛，沒有任何睏意，翻來覆去睡不着。
嘆口氣坐起，呂意打開電話，聯繫遠在S市的表哥陳繼。
陳繼剛升到高中，此時在教室裡上自習，呂意剛給他發了一條信息，不到一分鐘，陳繼就給她回了信息。
雖然兩人相差幾歲，但從小，陳繼就特別疼愛照顧她這個表妹，兩人感情很好，呂意遇到什麼事，不管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都會和他說。
陳繼的學業還比較輕鬆，在無老師看管的自習上，光明正大玩手機。
不知道聊了多久，呂意什麼時候睡的都不清楚，第二天鬧鐘尖銳響起，呂意頂着一臉黑眼圈，嚴重睡眠不足的模樣，雙眼迷茫，眼皮仿若千斤重。
她拍掉鬧鐘，實在困到起不來，聲音消失後，她倒回牀上，矇頭繼續睡。
她這一夜都沒睡好，夢中光怪陸離，頭疼欲裂。
沾到牀不到一秒，呂意立馬陷入沉眠。呂林老早就起來了，聽到女兒臥室鬧鐘響個不停，沒一會兒停了聲音，按照往常的習慣，不到五分鐘，她就出來了，可過了十分鐘了還沒有見她打開房門。呂林很有經驗，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門口，敲門。
呂意頂着睏倦的臉開門，呂林嚇了一跳，粗聲粗氣道：“你這是被誰打了？”
呂意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哭喪着臉：“爸，我好睏啊！”
困也沒辦法，困也要上學。
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用冰水洗臉都沒辦法提起精神，哈欠連天，雙眼水汪汪的。
吃好飯下樓，正好秦淮騎車到了，看到她明顯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昨夜做賊了？”
呂意欲哭無淚，努力睜着眼睛看他，眼神露骨中還帶着剋制，很怪異。秦淮有些不自在，問道：“怎麼了？”
呂意慢吞吞道：“我做了一夜的夢……”
秦淮很自然的把書包給她，對她示意趕緊坐好。
呂意很自然的接過，接着剛纔未說完的話，“夢到你一整晚。”
秦淮腳剛放在腳踏上，一個趔趄，踩了空，回頭看呂意，說不上心裡突然涌起的不知名的情愫是怎麼回事，他閃躲地轉回頭，心跳的有點快，抿了抿脣，秦淮裝作若無其事，神色如常。
呂意又打了一個哈欠，見車子走了，身體扭了扭，在後座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自然地摟住秦淮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我撐不住了，先睡一路，到學校叫我。”
秦淮身子一僵，後背的溫度穿過衣服，傳到大腦，擾亂他的思考，感覺到後面的人不動也不說話，秦淮放鬆身體，直到學校，才穩穩停住車子，無視過往的同學，扭頭掐了掐她的耳朵，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放開，恢復一貫的波瀾不驚，“到了。”
雖然仍舊困的眼睛睜不開，但頭腦猛地清晰，她蹦下車，在車棚外面等着他停好車，兩人一同進了教室。
前兩節課語文課，這是呂意最喜歡的課，不是因爲老師上課有趣，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而是因爲語文老師長相甜美，特別有氣質，就算不聽課，每天捧着下巴看美人，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但是今天的這份享受，呂意有些無福消受，第一節課，她努力和周公對峙，不讓自己氣短，渾渾噩噩撐到下課，立馬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短暫的十分鐘養精蓄銳，讓她戰勝了第二節課的上半場，下半場，呂意兵敗如山倒，眼睛雖然睜着，但視線已經模糊，腦支配着手，在書上筆走龍蛇。
以往呂意上課總會和他說些話，或者往他這邊探頭探腦，但這幾乎大半個上午過去了，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秦淮控制自己不看她，但好幾次，後知後覺中，視線已經膠着在她身上。
下課的時候，呂意趴在桌上睡覺，他就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看書做題。
再又一次秦淮不經意的看向呂意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欲睡，頭一下一下磕着，好幾次差點一頭撞上書桌，又險險被自己拉起，手下不停，一板一眼的，不知道寫着什麼。
秦淮好奇地看着她的書本，差點噴笑，嘴脣抿着，強忍着笑意，又看向在昏昏沉沉中痛苦的與睡魔爭鬥的呂意，終是忍俊不禁。
呂意麪前攤開的書本，剛開始幾個字確實工整無比，能看出她很認真在記筆記，恐怕那個時候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到後來，筆畫還是亂了，斷斷續續，氣若游絲，還能隱約看出什麼字，最後意識徹底被周公擊垮，張牙舞爪，像一隻螃蟹在書上橫行霸道。
估計這孩子這時已經徹底放棄自己了。
笑意在秦淮眼裡閃現，他忍不住搖搖頭，突然看到水筆從呂意的手中掉落，頭也往桌子上倒去，秦淮瞳孔一緊，急促而小聲地哎了一聲，手已經伸向了呂意，正好墊在呂意的額下，然後小心去看呂意，見她睡的很熟，秦淮鬆了一口氣。
呂意在他手心蹭了蹭，軟的，不似書桌那樣硬，那樣硌人，呂意抓住他的手，調整個姿勢，下一秒，舒服的睡了過去。
秦淮一隻手臂被她枕着，一隻手還能自由活動，拿書寫字。
還好呂意麪前豎着一排書，還在角落裡，老師不太容易發現。課堂上也有幾個人睡覺，語文老師剛從師範畢業不久，初擔任這個班的代課老師。每個班級總會有幾個喜歡挑事的同學，除了班主任，他們還抱着敬畏之心，不敢招惹，對其他老師，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所以，只要不擾亂課堂，老師通常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班主任偶爾會在上課的時候巡班，逮到的話，自會有他收拾，就更沒必要去和一羣中二孩子計較，現在又不能體罰學生，遇到特別難纏的，頂撞老師，出言不遜，最後雙方弄個臉紅脖子粗的下場，老師也下不來臺。
這也方便了呂意。
秦淮時不時看向窗外，一隻手保持着不動。
二十多分鐘後，下課鈴聲響起，老師收拾好講臺上的書本，說了聲下課，就離開了教室。
陸佳一伸了一個懶腰，離開座位，走到秦淮旁邊，拍了他一下，“去不去廁所？”
結果頭一低，就看到呂意趴在秦淮的手臂上，睡得人事不省。
他長大嘴巴，結結巴巴道：“你……你們這是……”他欲言又止，亮晶晶閃着光的眼神去暴露了他體內的八卦因子，左右看了看，拉過一個凳子，在秦淮旁邊坐下，託着下巴，揶揄道：“怎麼了你們倆這是？”
只怪陸佳一雖然聲音結巴，但嗓門大，秦淮旁邊的同學都聽着聲音好奇的往這邊看，有的因爲角度不好，沒有看出什麼，但是前面一排，和秦淮右手邊的同學因爲下課站起來活動，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少女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一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匆匆離開了。
秦淮不滿的看着陸佳一，低聲道：“胡說什麼？別坐這裡 ，不是要去廁所嗎？還不趕緊去。”
“不急。”陸佳一隨意擺擺手，下巴一揚，指着呂意的方向問道：“她怎麼了？昨晚做賊了？大早上就看到她趴在這裡。”
耳邊彷彿突然又響起早上呂意無奈又幽怨的聲音。
“我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淨是你了。”
耳朵突然一紅，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秦淮搖搖頭，沒什麼表情道：“不知道。”
“嘿。”陸佳一笑了一聲，“你耳朵紅什麼？差點被你騙了過去。該不會今天她這麼困，是和你有關吧……”他的表情有些猥瑣，“不好，我腦海裡要多想了。”
秦淮冷聲道：“你確實多想了。”
課間休息的二十分鐘，很快也被她睡了過去，打鈴聲響起的時候，秦淮叫醒了呂意，接下來的課是班主任的，不好讓她頂風作案。
呂意睡意朦朧的醒了過來，在她意識還沒有回籠的時候，秦淮抽回了自己的手，鎮定的告訴她，上課了。
呂意點點頭，拍拍自己的臉，突然動作愣住了，上課了？
她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轉頭想要問秦淮現在什麼時候，第幾節課了？
可剛轉頭就看到秦淮站了起來，離開座位，身影很快消失在教室門口，然後窗邊一閃而過，呂意茫然，望着窗外，對着秦淮的身影喃喃道：“不是說上課了嗎？你出去幹嘛？”
她轉過身問後面的同學，“現在第幾節課？”
同學的表情無法用語言形容，呂意被她這百變的神情給弄的一頭霧水，又轉而問陸佳一，“現在第幾節課？”
陸佳一似笑非笑，倒是沒有說什麼，而是慢悠悠道：“恭喜你啊，一個世紀都快被你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