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紅色日記本

秋:

耿二大叔的騾子車是趕不動了,他兒子小四子開着三輪車在縣城送貨,早就說好今天搭他的車去城裡,一早電動三輪車的轟鳴聲就在院門口“隆隆隆”響了起來,我把孩子一個個抱上了車,還有一個大軍提包也放在了車上,這就是我所有的家當和未知前途的開始。

院子門口,娘依着大門,抹着眼淚,這些年我過着我自己的生活,感受着爹的羞愧和難堪,承受着爹去世的自責和悲痛,但是唯一忘了的就是娘,她的喜怒哀樂,我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奔波,她的悲催,她的辛勞,她的忍耐,我自認爲親手創造的生活,其實都是娘在背後一直用力頂着,而現在,看着娘佝僂的身軀、蓬亂的白髮、補丁的衣服,我實在是難以鎮定。

“撲通”就在這一堆亂石上跪了下來,強忍着就要決堤的淚水,使勁磕了一個頭。“別,妮子!”娘撲過來就要扶我,沒等娘趕到我身邊,我趕緊扭身上了三輪車。娘崴着小腳終於在三輪車啓動之前,扶在了車邊,拉住我和孩子們的手,“到了捎信來,有了困難就回來,別一個人……”

娘還在說着話,我催着小四子趕緊開車,孃的話是聽不見了,我也不敢在看娘,淚水終於決堤!模糊中我最後一次擡頭深深看了我們的楊樹,深綠的樹葉在這初秋即將泛黃,就像我等待、期盼的十年的愛情,終於從綠的清澈、綠的濃烈,要向黃的練達開始轉變了,但是既使落入泥土,來年也將以新的姿態在樹梢上迎風燦爛!我的愛不會變,我的等待永遠爲你停留!

淚水在秋風中吹乾,堅定又重回意志中,爲了我們愛的結晶,活着讓我拋棄一切思緒中的弦外音。出村的路是要經過我和孩子們曾經的樂園的,我央求小四子停一下,是的,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推開已經封閉了三年的木門,我辨認着每一處精心的佈置,一切如舊,在那張我每天伏案寫你寫愛寫“正”字的桌子上,我抹掉上面的陳舊的積土,一行行“正”字也由原來的歪歪扭扭變成工工整整,五百多個正字夠我寫盡這七年的悲與喜。我努力找到一個空處,用一塊尖尖的石頭刻下最後一句話,“如果你來了,看到了,楊樹下你會找到答案!珊”

我堅定地認爲你會來到這裡,你會看到這些愛的信號,就像我用一隻隻眼睛努力睜着在黑夜裡也能看到你歸來一樣!將來,也許很久,也許不久,這份情深愛濃總會指引你看到我深深的愛和眷戀!秋,我願意做一個癡癡等待的傻子,在我們愛的地方等你,可是你給我留下了一個艱鉅的任務,我不能像傻子一樣睜着眼睛看着天亮到天黑,我只能閉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奔赴光明,因爲我們愛的果實需要成長的陽光!

“滴滴滴”小四子等的不耐煩了,開始按喇叭了,我們要走了,秋!

天若有情惜深情,

莫叫愛盡空折枝。

君若有心憐奴癡,

相思樹下盼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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