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點多的時候開始,閔世言的體溫出現了上升的跡象,到了九點多的時候越過了三十八度,他的脣色都燒得格外的紅,人昏昏沉沉地躺着,雙目緊閉。
“世言。”谷憶旋已經很急了,“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燒得太嚴重了。”
閔世言很勉強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沒事,你去給我倒杯水,把藥拿進來。”
“你今天已經吃了三次藥了,根本沒效果你沒看見嗎?”谷憶旋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們家有沒有家庭醫生?”
“……”閔世言並沒有馬上否認。
谷憶旋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當即說:“我叫你們的家庭醫生過來。”
閔世言還想阻止谷憶旋,可是她已經拿起他的手機找電話了。
谷憶旋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閔家的私人醫生的電話,因爲閔世言的手機沒有密碼,聯繫人名單上的備註也都是規規矩矩的,識字的人都能找出來。
家庭醫生來得很快,三十分鐘後就到了,他迅速給閔世言掛了水,邊說:“燒得這麼嚴重,白天就應該叫我過來的。”
“……”白天的時候,到了下午閔世言的情況已經有所好轉了,谷憶旋以爲閔世言可以退燒的,根本不急,也想不到家庭醫生這回事。
不過谷憶旋知道,醫生大概是嫌棄夜晚掛水太麻煩了,畢竟要等上好幾個小時,她想了想,說:“醫生,要不你到隔壁的客房休息吧。等到點滴差不多滴完的時候,我再叫你過來拔針頭。”
醫生自然是高興地去了客房休息了,谷憶旋一個人守在牀邊,不停地替閔世言換毛巾,夜深了也完全想不到睡覺這回事。
將近三個小時後,閔世言忽然開始出汗。而此時,他的點滴也差不多滴完了。
谷憶旋先是去把醫生叫醒,讓他來給閔世言拔了針頭,把他送走,這纔打了一盆熱水端進房間準備給閔世言擦汗。
她知道,發燒的人出汗就代表着他要退燒了,她懸着的心臟也終於回到了原位。
可是,擰了個熱毛巾要開始擦汗的時候,谷憶旋才感覺到尷尬——閔世言出汗較多的是上身,必須要解開他居家服的扣子才能……
他不省人事,她去解他的扣子,有點……邪/惡。
猶豫了半晌,谷憶旋還是決定忘記尷尬,照顧好閔世言再說!
打定主意後,她掀開被子,深呼吸了口氣,迅速解開了閔世言衣服的扣子,仔仔細細地擦起了他汗溼的身體。
谷憶旋照顧人的經驗並不豐富,擦汗的時候也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動作讓自己溫柔點,然而,閔世言還是醒了過來。
確切地說,閔世言半夢半醒。
恍恍惚惚中,他只是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很難受,但同時,他感覺到了谷憶旋。
谷憶旋的動作很溫柔,溫熱的毛巾拭過他的身體,很暖,很舒服。
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那種心臟在她的動作下,忽然變得柔軟、充實的感覺,也已經快要被他遺忘。
他說過,這幾天和谷憶旋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微安,緊隨而來的,是一種害怕。
當時他也說,他不知道原因。
實際上,他知道的。
和谷憶旋呆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就會記得她越多的東西,比如她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她的每一個眼神,她的笑靨……
他知道人腦的容量是有限,所以他清楚,如果他記住了谷憶旋,那麼有些人,勢必會被遺忘,比如……微安。
微安是他的初戀,去世這麼多年他都不能忘記她。現在另一個和微安的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突然出現,一點一點地佔據他的腦海,所以……他害怕。
或者說,他根本不敢承認自己正在慢慢喜歡上谷憶旋的事實,因爲他還有更害怕的事情——他還不能徹底忘記微安,怕他的過去會傷害到谷憶旋。
谷憶旋是個好女孩,他寧願拒絕她,也不願意用交往爲武器來傷害她。
他想再等等,用時間來看清楚誰對他更重要。
“世言。”這時,谷憶旋忽然出聲了,“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她注意到閔世言好像醒了。
“……”閔世言半夢半醒,根本無法回答谷憶旋。
“你的燒已經差不多退了。”谷憶旋把毛巾放好,替閔世言扣上衣服的扣子,又把被子仔仔細細地給他蓋好,“掛了點滴,你應該沒事了,我走了。”
“……”谷憶旋前面的話閔世言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走了”三個字,卻狠狠地刺激着他的太陽穴。
他還在等時間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谷憶旋就要……走了嗎?
不能等他嗎?
不行,他不能讓她走!
黑暗中,閔世言忽然攥住了谷憶旋的手,“別走。”他的聲音很小,吐字卻很清晰,足夠讓人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谷憶旋也聽得十分清楚,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世言,你剛纔……說什麼?”
閔世言沒有回答谷憶旋,攥着她的手忽然用力,把她拉進了懷裡緊緊抱住。
谷憶旋和閔世言xiong口貼着xiong口,寂靜的黑夜中,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頻率正常的心跳。
她沒有掙扎,藉着壁燈散出來的昏黃燈光看着閔世言英俊的五官:“世言……”
“別走。”閔世言又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聲音依舊小而清晰,然後,他一隻手忽然摸上了谷憶旋的後腦勺,在谷憶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用力地把谷憶旋的腦袋壓下去,然後,吻上了她的脣……
“……”半晌後,谷憶旋感覺着閔世言雙脣的溫度,又確定了一下鼻端的氣味確實是他身上一貫的淡香後,終於敢確定,閔世言是在吻她了。
可是,他知道她是谷憶旋嗎?還是……只是單純地在黑夜裡迷/失了一回?
谷憶旋向來不接受不明不白的東西,她推了推閔世言,本來是試圖把他推開的,卻沒想到被他抱得更緊了,緊接着,他的聲音又傳來:“憶旋,不要走……”
“……”這一次,谷憶旋是真的震驚了——閔世言知道是她,他知道的。
明明在被閔世言佔便宜,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谷憶旋就是滿足了,眼眶甚至有些熱,她想:這是不是至少能說明,閔世言也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
不一會,谷憶旋人就已經躺在閔世言身邊,接受他輕柔卻滿含眷戀的吻了。他捧着她的雙頰,她的雙手圈在他的頸項上,無聲地糾/纏着,四周的空氣驀地多了一抹繾綣。
這樣過去半晌後,谷憶旋推開了閔世言。
她很清楚現在的閔世言是不清醒的狀態,所以,她不會允許自己和他發生什麼。
哪怕她這麼喜歡閔世言,她也不會讓自己顯得這樣隨便。
而閔世言顯然也沒有進一步的意思,也許是因爲他的燒剛退,人還很累,被谷憶旋推開後,只是緊緊圈着她的腰,很快就睡着了。
谷憶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就這樣睡。
經歷了剛纔的事情,她不相信閔世言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拒絕她,肯定有別的原因,她要知道,然後想辦法把問題解決。
到了明天醒來,她就把事情都和閔世言說清楚,然後——把選擇權交到他手上。
她下半輩子的命運如何,就看明天早上閔世言是什麼反應了。
……
……
第二天。
晨光盈滿整個房間,沉睡的人也被喚醒了。
閔世言的意識恢復清醒的時候,他只是覺得整個人都很累,絲毫睜開眼睛的yu望都沒有,然而昨天最後的記憶涌上腦海的時候,他驀地清醒過來,果然,谷憶旋就躺在身邊。
不過他很清楚,他們什麼都沒發生。
但是,他並沒有因爲這個而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因爲他知道,他吻了谷憶旋,已經是很大件的事情了。更何況,他還抱着她讓她不要走,甚至叫了她的名字……
該怎麼和她解釋?
閔世言還頭痛着,另一邊,谷憶旋卻已經睜開眼睛了。
谷憶旋還算平靜,她坐起來,冷靜地問閔世言:“世言,你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閔世言很想搖頭,但深知欺騙就是對谷憶旋的傷害,只能點點頭:“我記得。”
“然後呢?”谷憶旋在等,等閔世言一個解釋。
“我……”閔世言現在很清醒,又陷入了那種不確定的狀態,半晌也給不出一個解釋來。
谷憶旋的期望,慢慢地就變成了失望,但她依然十分冷靜:“你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爲什麼要那麼做是嗎?你吻我,不是因爲你對我也有感覺,而是因爲太久沒有一個女人在那麼晚的時候還呆在你身邊,你聽從的不是心的聲音,而是身體本能的聲音,對嗎?”
“憶旋……”閔世言揉了揉太陽穴,他很想告訴谷憶旋,他抱她吻她,不是因爲原始的渴/望,真的不是……
可是,他的動作在谷憶旋眼裡,就是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動作。
這一瞬間,谷憶旋嚐到了心瞬間跌倒谷底的感覺,但她還是揚起了一抹笑容:“世言,我給你時間考慮、做選擇,如果你來找我,我就相信你昨天晚上做那些,是因爲對我有感覺,我會和你好好在一起。但是如果你不來找我,我們以後就不用聯繫了。你考慮的這段時間,我們也不要聯繫。……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