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雖然小,但是大人的眼神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他已經可以分辨了。
比如眼前這個正在逼近他的阿姨,他看着她的眼睛,就完全笑不出來,更別提和她賣萌了。
品瑞雲看着站在桌子後面,用一雙清澈純真的大眼睛直視她的孩子,勾了勾脣角,走過去在他跟前蹲下,捏了捏他的臉:“長得真好看,像你爸爸。”她的口吻裡帶着一種僵硬的殺氣,沒有絲毫的起伏,完全不是誇一個小孩子的語氣。
小天寧的反應也不大,只是厭惡地躲開了品瑞雲的手,嘟着嘴巴看她:“你不能進我爸爸的書房!”
“可是我進來了,怎麼辦呢?”品瑞雲只是覺得這小孩挺有趣,用手背在他稚嫩的臉頰上來回撫着,“你不害怕嗎?嗯?我可是會——殺人的。”
天寧眨了眨眼,忽然微微偏了偏頭,張口,狠狠地在品瑞雲的手上咬了一口:“壞阿姨!”說完還很嫌棄地擦了擦嘴巴。
品瑞雲的目光頓時更冷了,她突然想起,如果不是這個孩子,戰熠陽和許榮榮的接觸不會那麼多,那麼……戰熠陽就不會記起許榮榮了。
她苦心經營了四年的計劃,本來,戰熠陽已經快要是她的了,可是……卻被這個孩子破壞了不少。
毫無預兆地,品瑞雲掐住了天寧的一隻手:“你爸爸回來了,你是不是特別高興?啊?”
“……”手上傳來的痛感讓天寧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他卻沒有喊痛,更沒有哭,只是憤憤地瞪着品瑞雲,眸子水亮水亮的,看起來就像一個被人得罪了鼓着腮幫子生悶氣的小天使。
但天甯越是這樣,品瑞雲就更加喪心病狂。
她掐着天寧的力道猛地大了許多,圓瞪着的眸子透出濃濃的殺氣:“知道什麼是‘死’嗎?”
“……放開我!壞阿姨!”天寧因爲巨痛而微微紅了眼眶,只是依然倔強地沒有哭。他記得爺爺跟他說過的,男子漢是不可以因爲一點點痛就哭的。
“不知道是吧?”品瑞雲突然笑了,笑得分外陰狠,美麗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我告訴你,就像你太爺爺那樣,流光身體裡所有的血,然後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天寧看着面目猙獰的品瑞雲,慢慢地感覺到害怕了,開始掙扎。
“你跑不掉。”品瑞雲一字一句地說,“你太爺爺就是被我推下樓的,你……把你從窗戶扔下去好不好?到時候,你會蜷縮在下面的草地上,渾身骨折,頭破血流,哪裡都痛,你媽媽會看着你,掙扎着死過去……”
也許是品瑞雲的語氣帶着來自地獄的陰冷,也許是她的表情太像天寧看過的那些動漫中惡魔的表情,最終,天寧還是被嚇哭了:
“媽媽……”天寧哭得很大聲,他無助地看向門口,“媽媽……你在哪裡?媽……唔……”
“閉嘴!”品瑞雲的眼眶裡泛出恐怖的紅,她捂住了天寧的嘴巴,狠狠按住,“我叫你閉嘴,聽見沒有!”
天寧呼吸困難,又狠狠地咬了品瑞雲的手一口……
“啊……”品瑞雲吃痛,撤開了手,狠狠把天寧推開了。
天寧畢竟小,被推了當然站不穩,後退了好幾步,狠狠摔在了地上,哭着叫着許榮榮。
品瑞雲知道,再讓這個孩子這麼哭喊下去,樓下的許榮榮一定會聞聲趕上來,到時候她再下手就困難了。
反正有用的資料她是找不到了,那麼……讓這個孩子活不下去,對戰熠陽和許榮榮而言,都是一生的痛吧?肯定比被她盜取了軍事機密,還要能讓戰熠陽和許榮榮崩潰吧?
想着,品瑞雲的手伸向了天寧……
“嘭——”
大門被狠狠推開的聲音遽然響了起來,隨後,戰亦琳和許榮榮衝了進來。
也是那一瞬間,品瑞雲縮回了手。
戰熠陽走之前就交代過戰亦琳,一定要注意品瑞雲的動向,不能讓她接近許榮榮和天寧。所以,她早就吩咐過家裡的警衛兵,品瑞雲一旦來了,要好好注意,更要第一時間通知她。
剛纔她接到警衛兵的電話,匆匆忙忙的就從司令部趕回來了,剛進門就在樓下聽見了天寧的哭聲。許榮榮大概也聽到了,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兩人上樓後,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副這樣的景象。
“天寧。”許榮榮疾步走過去把天寧抱了起來,眉眼間滿是心疼,“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痛?”
剛纔天寧被嚇得太厲害,趴在許榮榮身上,哭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戰亦琳皺了皺眉,拔出一把左輪手槍對準了品瑞雲的眉心:“你對天寧做了什麼?!”
品瑞雲就是在對着槍口的情況下長大的,倒也淡定,“剛想上樓來看看,結果看見小傢伙在書房裡,進來和他說了兩句,呵呵,沒想到把他嚇哭了。”她向前一步,又趨近了戰亦琳的槍口一點,“亦琳中校,你的槍恐怕要移開一下了,我要走。”
戰亦琳冷笑,“品瑞雲,你不要太囂張,暗地裡做的那些事也不要被我發現,否則……我保證我的子彈會從你的眉心穿透你的腦袋。”
“呵,再說吧。”品瑞雲伸手移開了戰亦琳的手槍,走了出去。
許榮榮沒時間去管品瑞雲,天寧哭得實在厲害,她抱着他哄了許久,孩子卻好像半句都沒有聽進去,抱着他哭得停不下來。
她只能把孩子抱緊,輕輕拍着他的背:“別怕,媽媽在這兒。”
天寧抱住了許榮榮的脖子哭着,眼淚早就把許榮榮的衣服打溼了。
戰亦琳也匆匆收好槍,心疼地走過去幫着許榮榮哄天寧,可小傢伙仍然只是埋頭在許榮榮的肩膀上哭。
天寧長這麼大,戰亦琳是第二次看見他哭成這樣,上一次是爺爺去世的時候。
“天寧,”戰亦琳不相信品瑞雲什麼都沒對天寧做,把他抱過來,“別哭了,告訴姑姑,發生什麼了?是不是看見壞人了?”
小傢伙淚眼朦朧地看着戰亦琳,豆大的淚珠不停地往下掉,抽噎了兩下,終於開口了:“那個阿姨是壞人。”說完,他又轉過頭去要許榮榮抱。
受了驚嚇,他終究還是依賴媽媽的。
許榮榮用手背揩去了小傢伙臉上的淚水,“好了,不哭了。”她把兒子抱過來,儘量用最輕的聲音和他說話,“告訴媽媽和姑姑,發生了什麼事?你沒有哪裡痛?”
天寧卻只是趴在許榮榮的肩膀上,時不時抽氣,什麼也沒說。
戰亦琳皺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過了幾分鐘,她繞到許榮榮的背後,這才注意到,天寧已經閉上眼睛睡覺了,可能是哭累了。
許榮榮只能把小傢伙抱回房間去,把他放到牀上,給他蓋好了被子。
戰亦琳一直跟在許榮榮的後面,看着天寧已經睡下去,她和許榮榮一起離開房間,對許榮榮道:“大嫂,以後品瑞雲再來,不要讓她再上樓。不過……她以後應該也不會來了。”
“什麼意思?”許榮榮能看出戰亦琳聲音裡的肅殺。
“沒事。”戰亦琳瞬間又笑了,她拍了拍許榮榮的肩,“大嫂,你去忙吧,我去書房一趟。”
進了戰熠陽的書房,戰亦琳察看了一圈,品瑞雲根本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不過,她也敢肯定,品瑞雲也什麼收穫都沒有。
戰熠陽是什麼人?識破了品瑞雲的身份後,他就知道品瑞雲肯定會盯上他的書房,早就把所有的機密文件都收好,哪裡還有被品瑞雲發現的份?
戰亦琳離開了書房,下去交代外面的警衛兵,這幾天要格外留意,品瑞雲再來,絕對不可以讓她再進門了。
吃過了午飯後,許榮榮擔心天寧,上樓去看了看,發現孩子的臉上浮出了兩抹不太正常的紅,她走過去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果然,發燒了,而且是高燒。
“亦琳。”許榮榮邊叫着戰亦琳的名字,邊用小被子把天寧裹住抱起來,往外走去。
戰亦琳聞聲飛奔上樓,見許榮榮驚慌失措地抱着天寧出來,忙問:“怎麼了?”
“天寧發高燒了,送他去醫院。”許榮榮的眉緊緊地蹙在了一起,又心疼又自責,都是她沒看好孩子,否則不會發生這種事。
戰亦琳忙忙把天寧抱過來,她個高力氣大,抱着四歲大的孩子都能健步如飛。
很快地,兩人把天寧送到了軍區總醫院,戰亦琳不放心,讓人給天寧做了個全身檢查,醫生說沒有異常情況,孩子之所以好端端的突然發高燒,是因爲受了驚嚇。
醫生給天寧掛上了點滴。
許榮榮坐在病牀旁邊陪着天寧,擔心藥水太涼,找護士拿了個一次性的輸液加熱器過來,看着藥水一滴一滴地進入天寧的體內,心裡一陣一陣地疼。
剛纔在書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品瑞雲做了什麼,纔會把孩子嚇成這樣?她心裡有不平,就不能朝着大人發泄?
“大嫂,”戰亦琳看許榮榮的表情不對,擔心她會去找品瑞雲,忙說,“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你不要管了,照顧好天寧就好。品瑞雲那個人不簡單,你不是她的對手。放心,我不會放過她的。”
許榮榮只是點了點頭。
戰亦琳走出病房,想了想,還是給陳浩然發了信息,讓她把事情告訴戰熠陽。
現在,戰熠陽和陳浩然她都聯繫不上,而且不能直接聯繫戰熠陽,只能通過陳浩然。
至於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收到這條信息,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