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下的暖風,吹動長及人首的密集蒿草,形成一道道綠色的波浪,穿過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
荒外山的山壁上,已能看到些許的新綠,但大部分仍是一片荒蕪的土黃色。
此時的荒外山,就如同佇立在一片青綠的世界中,一塊龐大的土疙瘩。
站在荒外山頂,青蓮道人的身外化身,身穿青衫的長髮男子面朝着北方,眺望着遠方地面上,宛如龍軀般蜿蜒,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營地。
他觀察了一會兒,便又面無表情的轉過身,看向了南方,突然長嘆了口氣。
“果然。”
“他的心法真的能讓人,更容易的領悟意境。”
“尤其,是在生死之時。”
青衫男子微搖了搖頭,便又眼眸微垂,瞥向了身前,一片荒蕪的地面。
他略撅起嘴,道:“看來。”
“我,沒有選錯。”
靜默。
短暫的靜默。
一株蓮花,突然穿透了青衫男子身前,土黃色的地面。
這株蓮花的花瓣,枝葉,花芯,還有軀杆,都是金色的。
被金色花瓣所環繞的花芯處,不斷散發着耀眼的金芒,如一輪小型的太陽。
一個聲音,從金蓮散光的花芯處,傳了出來。
這個聲音極其微弱。卻又充滿着堅定至極的詰問和盤根究底的疑惑。
“爲,什。麼?”
“爲什麼?”
“靈山那一戰,我明明能夠擒住他。可爲什麼,你要幫他!?”
“因爲。”
青衫男子冷肅着臉,有意的加重了語氣。
“你,實在是太不爭氣!”
青衫男子垂下頭,直視着生長在地上的金色蓮花,一字一句的道:“四千年來,我已給了你無數次機會!”
“你要做人,拋分妖軀魔性,遺禍人族。我沒管。”
“你要修佛,鑄鍊金身,廣佈教義吸納信徒,以至於佛家能與道門分庭抗禮,我也沒管!”
“直到,中土血流成河,人間遍佈慘況。”
“直到,榮葉和葉塵,在崑崙山以身殉道。我方纔下決心,要封印你的分身!”
“但,我仍然沒有出手。”
“直到,我看着你的分身。走上了這裡!”
青衫男子的語氣漸漸平緩,略擡起了頭,雙眼平視向了前方。
“那日。這裡有座道觀,道觀中有一道人。突然得到了道觀掌門的一身功力。”
“我便做法,讓天地應和於他。可我沒想到啊。”
“真的沒想到。”
青衫男子搖了搖頭,俊秀的臉上,顯露出無奈之色。
“那個道人,竟直接領悟了意境。”
“可惜啊。”
“領悟了意境的他,最終竟會是那樣的抉擇。”
“梵天。”
“當看着那個道人不惜身隕,以此來封印你的妖軀時,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我,又有多後悔嗎?”
“然而,我,我,我,還是沒有對你出手。”
“因爲時間,已經不多了。”
“此後,我一直看着這裡。”
“我看到了科道人找到了無根,但無根出現的,又實在太遲了。”
“後來,你想要恢復本體,便唆使魔宗餘孽,來救你的分身。”
“就在那時,我看到了有根。”
青衫男子擡起頭,看向湛藍的穹天,眼中露出了些許的迷離。
“有根的出現,真的很奇特。”
“他在這裡,沒有過去。”
“他出現時,也沒有元氣波動,更沒有空間崩裂,一切,很自然的就發生了。”
“似乎,他就該在那裡。”
“也許,真的是天意吧。”
“梵天。”
青衫男子輕甩了下兩隻寬袖,便將雙手背到了身後。
“荒外山最終崩塌,無根被你所縛,護山龍劍認有根爲主,我又幫你尋找起了封魔的符印。”
“從那以後,我便再沒有關注過有根。”
“當我再次關注他時,他已經悟了意境,並已經踏入了空明。”
“時間,僅僅過了三年。”
“靈山上,他與你對決時,我只是稍加點撥,他便直接突破了意境。”
“而要與它決戰,相比較一直沒有悟境的你,他無疑更加合適。”
沉默。
短暫的沉默。
青衫道人身前地面上的金色蓮花,輕輕的搖動起纖細的枝幹,花芯處散顯出的金色毫光,更加的熾烈起來。
從花芯處傳出的話語中,突然充斥了些許的戲謔和玩味。
“封它的符印中,鳳血內的靈氣,從來都不曾消散。”
“而你跟他在崑崙上的對話,我也全部都聽到了。”
“你說謊話的本領,真是越來越高了。”
“什麼靈氣將散,什麼百日破封?”
“真正的原因,是即將恢復功力的它,憑你的符,已經封不住了。”
“我死與不死,結局都一樣。”
“你讓他與我一戰,並暗助他突破意境,明顯是爲了廢掉我。”
“就像你助那名荒將領悟意境,是爲了削弱公孫巫蠻,以防惡戰後蠻人得利,更是爲了以防失敗,爲中土人族整理出一條後路。”
“你當初縱容我,是因爲我乃神鳳遺族,也是荒古那一戰中,神龍和鳳凰所遺留下的後代中,唯一一個還有着純淨鳳血的妖神。”
“你期待我功力大進,好對付總有一天,將要破封的它。”
“呵呵。”
“我和你不同,天地間,只有一個我。”
“大不了,我躲到大洋角落,極寒之冰地,或者是地脈深處,灼熱之焰海。”
“你,卻不能躲。”
“你,也不願躲。”
“因爲,你身後有人族。”
“在今日,它就將破封,而你卻會守在崑崙,爲有根守門。”
“甚至,爲了不讓有根分心,你還編出了所謂的百日時間。”
“你,就那麼相信他?”
聞言,青衫男子眼眸微動,隨後便翹起了嘴角。
他滿臉笑容的看着身前地上,搖動着枝幹的金色蓮花,道:“我,不止是相信他。”
“我,還相信你。”
金色蓮花,停止了搖動。
又是一陣靜默。
“爲,什麼?”
“爲什麼?”
“我,憑什麼?”
“我憑什麼,要幫你,要幫你們!?”
滿臉笑容的青衫男子,突然揚起頭,看向了依舊湛藍的穹天。
“因爲。”
“你雖然是妖,卻是中土的妖。”
“而且你已經,做了兩千多年的人!”
p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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