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紅日,透過巍峨的巨峰,顯露出一角的崢嶸。
紅霞映照着覆在天中的雲,如雲海中綻放着一朵浴火紅蓮。
寧川間,板牆上。
有根穿着齊整的蠻虎拼甲,站在板牆上的城樓頂上。
他沐浴在紅色的霞光中,覆身的鱗甲閃閃發亮。
紅日升上天空,又隱在了雲中。
厚密的烏雲,隔絕了本應該照在荒原上的陽光,以陰沉的投影代替了褪去的夜色。
有根擡起頭,烏雲的影跡落進了燃着金焰的眼中。
他凝望着穹天上的雲,內心被一種難言的空寂填滿。
那是一種徹底的寂靜,空虛至無。
呈液態的罡元遊走在周身的經脈中,如流淌在官道中的血液,不停的匯聚,不停的散開。
不停的噴涌,不停的運動。
有根靜靜體會着奔騰在經脈中的罡元,卻感覺自己就像一棵生根的老樹,或者是泥中的野草。
又像一絲雲,一把火,一縷風,一粒沙。
平靜的自然,自然的空無。
這種感覺很玄妙,也很神奇。
耳畔傳來一陣腳步聲,有根心意微動,浮動在周身的金焰頓時收斂。
那種填滿內心的空無,也在剎那,便消隱無蹤。
有根微微垂頭,雙眼平視向前方,長呼了口濁氣。
“難得早起啊。”
劉恆身穿着黑色綢服,纏着蟒紋腰帶,走到了有根的身旁。
“你往常挺勤快的,今天怎麼不練功?”
“呵呵。”
有根扯了扯嘴角,輕笑了起來。
他擡起右手。並側頭盯着右手手掌。
“如今練功,對我已無增益。”
有根背起雙手,以手背壓着褐紅的披風,使之緊貼在了護背上。
他長嘆了一聲。臉上的笑容頓時充滿了苦澀。
“世俗中人,破境本就艱難。”
劉恆察覺到了有根臉色的異常,立刻輕聲勸慰:“你此時的功力,早已勝過我太多。”
“但要說到破境。”
“你我應該相同。”
聞言,有根立刻轉過頭,瞪眼看着劉恆。
迎着有根的視線,劉恆微翹起嘴角,爽朗的笑了起來。
“我現在的狀態,已經維持三年了。”
“除了我父親,在迄今爲止交手過的諸郡強者裡。”
“除了提煉的元氣存儲量可能超過我外。其餘的方面,無論是舞動兵刃的力勁和速度還是所驅元罡的殺傷力和純度,都與我相差不大。”
“這些強者,也修煉到了瓶頸。”
劉恆滿臉笑容的轉過頭,面朝着有根。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有根的肩膀。
“對於修煉之事,我沒辦法指教你,只能讓你等待。”
“有根,你天賦異稟,修爲與功法遠勝過我。”
“日後,只要你不操之過急,循循漸進。破境之事,定能水到渠成。”
聞言,有根沉默了片刻,便回過了頭。
烏雲下,陰沉灰暗的天色中,一百二十名騎兵。奔進在平坦的草甸上。
“他們來了。”
有根雙眼如黑白兩色的宣紙般,迅速被金燦的墨汁渲染浸透。
他虛眯起渾金的雙眼,抿了抿有些泛白的脣。
“看來,有結果了。”
黃綠相間的草葉中,依舊在陰影中綻放的繁花。似凝固在漆黑夜幕中的晃眼星光。
星星從來都不如明月。
但被星海所圍繞的皓月,卻只有孤單和寂寞。
星星卻從來都不孤獨。
繁密的花,藉着透過厚雲的微光,用斑斕的色彩點綴起灰黯的天色,給雨季將至的寂廖荒原增加了生氣與絢麗。
一百二十名騎兵穿梭在繁花間,並最終停在了寧川外。
坐在帶頭的騎兵身後,身穿着綢重厚衫,戴着尖頂冠帽的白明,翻身跳下了馬背。
一艘扁舟駛出了柵門,停在了水道岸旁。
白明走上了扁舟。
扁舟搭乘着白明,駛進了寧川。
還是那處河岸。
穿戴齊甲冑的劉恆,騎着黑龍,臉上顯出倨傲之色。
甲冑從未離身的有根,一手牽着黑馬繮繩,靜立在戰馬身旁。
白明走下扁舟,如上一次般垂下頭,捧起了捲成一團的羊皮。
“將軍。”
“這是新的盟約,請將軍過目。”
有根徑直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接過了羊皮卷。
他將羊皮拿到身前,嘴裡冷哼了一聲。
他看着低垂着頭的白眼,問道:“這麼快,你們就商議完了?”
“將軍神通廣大,修爲通天徹地!”
白明朝有根拱起雙手,並將頭埋的更低了。
他語氣漸重,聲音有些顫抖。
“諸郡不敢犯將軍虎威。”
“將軍所提之條件,俱都合情合理,諸郡無不應允。”
“唯有將軍所索取之糧秣,實在太多。”
“諸郡連年征伐,存糧已耗去了七七八八,如此鉅額的賠付,諸郡實在是拿不出來。”
“懇請將軍寬限些時日,待諸郡囤積足夠多的糧食,以待將軍取用。”
“呵呵。”
有根笑了。
他滿臉笑容,邁步躍到了白明身旁。
他朝着白明低垂的臉,甩出了左手。
“啪!”
有根的左手手背,重重的扇在了白明的臉上。
白明的半張臉,立刻大紅泛青,並高高腫起。
“好大的膽子!”
有根甩了甩因爲未驅元氣,而有些僵麻的左手後,便收起笑容,厲聲朝着白明怒喝:“假意騙我軍簽約,實際卻包藏禍心!”
“雨季將至,你們力有不逮,便想就此退兵,卻又懼我軍追纏!”
“本是盟約,卻毫無誠意!”
“半分糧食都不想給?你當我們是什麼!!?”
有根向着白明青腫的臉龐,再次揚起了左手,然後猛然揮落。
“啪!”
又是一個耳光。
白明身體一陣歪斜,踉蹌的後退了數步。
鮮血從白明的嘴中溢出,並染紅了下巴上雜亂的鬍鬚。
他繼續垂着頭,並竭力穩住身體的平衡。
“雜種!”
有根擡起腿,上前大力踹向了白明的肚子,白明悶哼了一聲,卻只後退了半步。
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水中,並踩入了水底的淤泥。
他沒有再退。
有根踹完一腳後,便轉過身,朝着劉恆走去。
“告訴你的同夥!”
“等着開戰吧!”
有根剛走了兩步,一隻腳已踩進水道中的白明,突然大聲的喊道:“將軍,留步!”
有根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側過頭,斜眼瞥向了身後。
白明掀開服衣下襬,跪在了地上。
“我等欺瞞將軍,確是大不敬!”
“軍中尚有些餘糧,明日就叫人給將軍送來,只請將軍不要嫌棄,並高擡貴手。”
白明挺起腰桿,面朝着有根,再次拱手行禮。
“放過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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