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面露笑容,雙手手掌相合。
十把氣劍的劍身開始顫抖,在顫抖中發出低鳴。
在低鳴中破空而去。
兩把裹着木劍斷身的氣劍,徑直刺向了闢蠍。
縱橫馳騁的劍氣,籠罩向了闢蠍及其身旁的三個黑袍人。
八柄透明的氣劍,刺向了八個獨自站立,面露驚駭之色的黑袍人。
氣劍消散,八柄殘破的法器,落到地上。
在激盪嘶吼的天地元氣中,八個黑袍人癱軟到了地上。
而在闢蠍身前的空中,四把法器,擋住了襲來的氣劍。
其中有兩把劍,一柄刀,一根針。
刀劍和針上都流轉着濃厚的血色光芒。
看起來,闢蠍身邊的三個黑袍人,在修爲上比其他癱軟在地的黑袍人,要高出一大截。
但擋住了氣劍衝擊,手結法印的四人,臉色卻及其凝重。
四人比身邊的同伴要強大。
所以他們更爲懂得,什麼纔是真正的強大。
所以他們更爲清楚,科道人與他們之間的差距。
所以他們恐懼。
他們在恐懼中,運起丹田內所有的元氣,如臨大敵。
然後,在四人的身前,四人目光匯聚的地方,在耀眼的金光中,衝出了一道殘影。
金色的殘影。
“鏘!”
如臨大敵的四人身前,停在半空中,擋住氣劍的四把法器上,傳來的一聲巨響。
劍與針,失去了血色。
殘影方至。
無根舉着拳頭,立在四人身前。
太陽的光線,已經跟不上他的速度。
圍着闢蠍的三個黑袍人,面色立刻煞白起來。
然後三人各自吐了一口血,身子倒在了地上。
血是黑色的。
其中還有一些肉質的碎片。
碎片來自於脆弱的臟器。
金色如同實質的光輝包裹住了無根的身軀,包裹住了無根臉上的漠然,拳頭繼續前進,快速且有力的落到了長刀上。
闢蠍捏着劍印的右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顫抖傳遞到了闢蠍的肩膀,又從肩膀傳遞到了闢蠍的全身。
全身顫抖着的闢蠍,在巨大的壓力下,吐了一口鮮血,身子向後繃起。
長刀上血芒綻放,卻被金光壓迫着收縮成一團。
佈滿血色流光的刀身,血光近乎實質。
無根已經伸直了手臂。
拳勢已竭。
然後,在闢蠍驚恐萬分的目光下,無根舉起了另一隻手。
另一隻被金芒包裹着,同樣握成拳的手,攤開了。
細長髮光的手指,動作緩慢且輕柔。
最後,結成了劍指。
在無根身邊,停留在半空中的,兩把裹着木劍斷身的氣劍,發出輕微的細鳴。
然後,刺向了刀身。
刺穿了刀身。
氣劍散去,木劍的斷身卻去勢未竭,徑直穿過刀身上的窟窿,擊打在闢蠍的胸口上。
然後,臉色煞白的闢蠍,弓着身,身不由己的向後飛去。
飛了很久,才落回到地上。
落到灌木與野草間。
闢蠍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起來。
每咳一聲,就吐口血。
血也是黑色的。
無根的雙手都結出劍印,再次旋轉,掌根相合。
元氣擴散而出,十四把透明氣劍在空中顯現出來。
只不過,這次的氣劍並沒有出現在無根的身旁。
而是出現在魔宗門人的頭頂。
氣劍刺下。
劍刃穿透了十三個黑袍人的身軀。
唯一的一柄,停了下來。
停在了闢蠍的身前。
透明的劍尖,停在了一抹黑光前。
黑光來自闢蠍伸出的左手。
來自闢蠍左手手掌裡的黑玉中。
看着闢蠍手掌中的黑玉,看着黑玉散發的黑光,藏在金光中,無根臉龐上的漠然表情大變。
變得驚慌起來。
變得恐懼起來。
十四個黑袍人中,包括闢蠍,一共有四個人踏入了空明境。
面對科道人種在無根身上的一縷元神,卻沒有一戰之力,甚至到了覆沒的境地。
而荒外宗的掌門,科道人,也只是空明境。
但闢蠍手中的黑玉上,留下漆黑光芒的修行者,在百年前,就可能已經領悟意境了。
黑色的光華如同光滑的綢緞,上面沒有其它的顏色。
容不下其它的顏色。
雙手縫隙間,由濃郁的元氣凝結成的白幕,迅速的消失。
在道觀內,坐在軟墊上,閉着眼睛的科道人,睜開了雙眼,轉過頭,看向了身後。
包含着驚慌與恐懼神色的目光,越過了放置香檀的桌几,注視着塗滿黃漆的銅像。
中土之地,連綿的羣山中。
被稱爲靈山的山巔上。
廣闊雄偉,宏大壯美的天音寺大堂內。
三千佛衆,八百羅漢,一百佛子,七十菩薩,面朝着大堂的中央,依次坐立在軟墊上。
大堂的中央,綻放着一朵金蓮。
金蓮的蓮瓣,重重疊疊,相互之間閉合的很緊,沒有一絲縫隙。
蓮瓣,共有八十一片。
蓮花中沒有花芯。
只有一尊佛。
修佛之人謂其爲祖。
是以佛祖。
金色高大的佛身,散發着肅穆而莊嚴的氣息,如同佛祖毫無表情的臉龐。
佛的眼簾低垂着,佛口微開。
平淡卻洪亮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上。
響徹在靈山上。
佛正在詠經,有些漫不經心。
佛衆在聽經,全都屏息以待。
佛祖突然停了下來,擡起頭向着天音寺外望去。
目光透過了天音寺的廟門。
看向了天空。
看到了一朵白雲。
白雲很白,猶如剛剛採集的棉花。
只看了一眼,佛就低下頭,繼續詠經。
大堂內的衆人,都不明所以。
他們都沒看見,在天音寺外的天空上,白如棉花的雲朵間,閃爍着一抹純粹到極點的金光。
金光飛向遠方。
穿過連綿巍峨的羣山,穿過波濤洶涌的長河,穿過遼闊無邊的大地,穿過了古木遍地的叢林,穿過了廣袤無際的草原。
金光飛到了塞外,衝出了雲層。
落向了地面。
落向了荒外山。
注視着挺立在地板上,單手虛握朝天怒吼的銅像,觀察着銅像周身上散發着明亮色澤的黃漆,科道人緊張的臉色,緩緩舒解。
轉過頭,科道人的目光掃過了殿堂。
然後瞪目。
他看到了一道金光。
純粹至極點的光芒,衝碎了圍牆開口處的橫欄,衝碎了荒外宗的牌匾,衝進了道觀,衝進了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