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張子凡忽然注意到了,一個倔強的小小紅色身影,正朝着不周山慢慢飛去。
那身影是如此渺小,在瀰漫的黑煙中搖搖欲墜。
張子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區區一個混元聖人,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那可是連鴻鈞都束手無策,只能破例向真神求援的可怕天災啊!
聖人不死不滅,這的確是這方仙界中的天道規則。
但這不代表,聖人無慾無求,不知趨利避害啊!
這樣可怕的瘴氣,只要吸上一口,便是混元聖人又如何?
照樣口鼻流涕,五臟俱焚,生不如死!
但女蝸已經滿是灰黑的面龐上,卻沒有任何猶豫之色,眼中只有那冒出滾滾惡毒瘴氣的山中罅隙。
……
女蝸原本正在火雲洞前結廬居住,陪伴着兄長的墳冢,唸經清修。
但這一日,她忽然心悸莫名,掐指算來,原是人族有難。
女蝸知道自己的才華遠不如天資灼灼的兄長,但沒有了他的羽翼相庇護,女蝸整理着他的手稿,自學了一些推演占卜之術。
她也說不清,學這些是爲了什麼,是爲了推演天機,還是是聊以慰藉?
不過沒想到今日,這占卜之術卻是派上了用場。
推算人族危機這樣的事情,遠不是推演天道那樣的逆天而行。
以女蝸的聖人身份,也沒有什麼反噬。
不過,她依然皺起了眉頭。
對於人族,女蝸原本只是將之作爲自己證道的工具而已。
但如今,人族對於她,已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那是他留下的影子……
來到人族族地,女蝸向人族長老問明事情的經過後,她只是簡單的道:“吾知道了。”
說罷,女蝸便架起定天簪,向着不周山而去。
“女蝸娘娘萬壽!”
下方人族跪倒了一片,聲音梗咽。
這便是人族的聖母娘娘,簡簡單單的話語,卻讓人莫名心安。
而在不遠處的山崗上,一個穿着麻布衣服,身後揹着一卷獸皮,一張獵弓的男子,輕輕放下了手中中箭死去的山雞,凝望着天際的方向。
他舉起右手放進嘴裡,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
一條裝着鞍具的迅猛龍,從一旁的羊齒蕨叢中竄了出來。
男子跨上迅猛龍,一揪繮繩,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
張子凡在空間兩端各開了一個小孔,煙霧開始慢慢排出。
但在不周山的周圍,這種排出根本沒有意義。
哪怕張子凡已經將柴火滅掉,但源源不斷的毒煙依然不斷從縫隙中溢出。
女蝸的身影已經搖搖欲墜,她不但要抵禦毒煙腐蝕自己的心肺,更要抵禦從縫隙中溢出的熱浪燒灼她的皮膚。
紅繡球已經漸漸冒出青煙,似乎隨時要點燃。
原本沾滿了水,捂住口鼻的九彩繡帕也已經完全乾掉了。
可女蝸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從懷中取出了靈寶四海瓶。
這也是當日她從老師的分寶巖上取來的寶物,可以容納四海之水。
將四海瓶一翻,便是潺潺鮮血涌出。
這些都是她吐血之症發作時收集起來的,如今放出,將周身染血,以抵禦火毒。
就這樣,女蝸不顧一切向前飛去,終於不周山已經歷歷在目了。
原本生機盎然的仙山,如今在這一面山麓上,已經成爲了人間煉獄。
數不清的鳥獸成爲了漆黑的焦屍,堆滿了山谷。
女蝸用染了血的紅繡球護住全身,朝着三十三天外盈盈一拜,道:“老師助我!”
真神廟的大殿中,鴻鈞道祖擡起眼皮,微微一嘆:“吾不如也……”
說罷,他伸出枯樹一般的老手,抓着神像前扦插香燭的大鼎朝下方扔去。
……
天外飛來的乾坤鼎,恰好落在冒煙的裂隙之上。
女蝸謝過老師,將分寶巖上得來的三百六十一顆五彩石全部投入其中。
不過許是投得太急了,其中一枚五彩石卻從鼎裡蹦了出來,滾下山不知何處去了。
女蝸也不去管它,繼續借助地火的餘溫,將五彩石煮得四下翻騰。
片刻之後,這些石頭光芒大作,化爲琉璃一般的液體。
女蝸以定天簪挑起這些液體,朝着不周山的裂隙上潑去。
不等凝固,又取出了剩餘的九天息壤,與之混合,形成堅固無比的混凝土覆蓋裂隙。
如此往復,整整三日,女蝸終於將整條裂縫全部補滿。
這時候,一道熟悉的金光穿過天空中還未散淨的滾滾黑雲,落在了女蝸身上。
……
與此同時。
“叮!恭喜宿主,女媧補天支線任務完成,完成度較高!”
張子凡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明顯偏得十萬八千里的女蝸補山的完成度會是較高。
或許是因爲,自始自終,自己在這個事件中完全沒有任何主導和參與吧。
女蝸補山,不爲功德,不存雜念,只是單純的想要做好這一件事情而已。
純粹,或許也是評價標準之一。
不過無論如何,此時張子凡已經顧不得去管這些事,也沒有時間去查看自己的功德值了。
因爲他看到,那個倔強的小小紅色身影,終於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朝着山崖下跌落下去。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饒是張子凡時常以遊戲的心態來看待仙界中的人和事,此時也忍不住爲她揪心。
雖知道,聖人不滅,神女不死,但還是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接,卻也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條矯健的迅猛龍卻迅速的從山腰躍出。
迅猛龍上,一個穿着麻衣的男子,將跌落的神女,牢牢抱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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