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貝貝機靈的把拿錢的手背到後面,“你剛纔不還說是我哥嗎,我們都情如一家了,拿你點錢花算什麼,”
黎明朗臉上一黑,現在算明白,什麼是自己挖坑自己往裡跳了,
葉貝貝轉過身,低頭把錢數一數,回頭對瞪視着黎明朗,“臉拉那麼長幹嘛,跟毛驢子似的,小氣樣,沒拿你多少錢,兩千三,先記個賬,回頭還你,”
黎明朗氣的哼了一聲坐到門墩上,“葉貝貝,你等一下回去了不用跟江越舟吵,你只要像對付我這樣對付江越舟,不用兩分鐘就能把他氣死,”
葉貝貝原本的傷心悲憤,被黎明朗這麼半天的胡攪蠻纏,已經淡去了不少,此刻聽黎明朗提到江越舟的名字,只覺心中一痛,開門就往外走,在門臨關上前,輕聲說了句,“謝謝,”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落在地上的積雪大多數也已經被環衛工人清理乾淨了,只是走在街道上,仍然有細雪從樹葉的縫隙間輕輕緩緩地飄落,
真如黎明朗所說,這裡根本看不見出租車的影子,也是,數一數二的豪華尊貴小區,哪家不是一、兩輛的車子,出租車自然繞着開走的,因爲沒有生意,
葉貝貝也沒想招出租,她穿着黎明朗爲她買的厚實暖和的皮羽絨服,如同散步一樣,向遠處的公交車站點走去,
經過黎明朗的一番混鬧,她的心已經不那麼痛了,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種心灰意冷的平和,
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車上的人稀稀落落,葉貝貝坐在最後一排,從她跟江越舟結婚後,這還是第一次坐公交,比起家裡那舒適寬敞的德國車,公交車讓她感到久違的自由和放鬆,
冬日暖暖的陽光從車窗流瀉進來,她茫然的看着路邊的樹枝在風中輕輕擺動,任由它們在她的臉龐上拂過深淺不一的光影,
葉貝貝帶着老年人才有的灰暗心情看着窗外的事物,心裡不停的低低念着,‘你不過仗着我喜歡你:你可以沉默不語,不管我着急;你可以不回信息,不顧我焦慮;你可以將我的關心,說成你煩的原因;你可以把我的思念,丟在角落不屑一顧;你可以對其他人微笑,你可以給別人擁抱;你可以對全世界好,卻忘了我的傷心,你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而那卻是唯一讓我變得卑微的原因,’
她的愛情,好一場青春華麗的大夢,今天終於要醒了,
即使她再不捨得,但她終於還是要放棄了,就算再不情願,自己也不能這樣委曲求全的活下去了,
這場夢,這場由一個涼薄冷硬男子帶給她的夢境,徹底的要醒過來了,
腦海中又出現了江越舟和江慧心在屋裡的情景,這個男人,讓她一見鍾情,讓她有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悸動,讓她不顧一切地投入了他的懷抱,並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只是,只是現在……
葉貝貝的心底,劇烈的無法抵擋的疼痛,她的心裡,開始默默流着淚,無休無止,這就是她窮盡所有的一切,包括親情所換來的嗎,
從黎明朗家到自己一家,連坐車帶走路,葉貝貝拖拖拉拉的一共走了兩個多小時,她以爲自己的心裡建設已經做的足夠堅厚了,可是當她遠遠的遙望到自己的家時,心頭又好似被亂刀戳過,鮮血淋淋,
她眼眶忽地盈滿了淚水,真的就要斬斷跟這裡的一切了,離開這個她親手佈置,投入無數精力心血的家,離開熟悉又陌生得江越舟,從此,江郎路人,往事隨風,不再付出,不再守候,形同路人.
葉貝貝揚起頭,把淚水吞下去,邁開步子,穩穩的向前走去,
她想視工作爲生命,生活規律雷打不動的江越舟此時不會在家,打開門後迎接她的依然是一室的冷清,她微一轉頭,竟然意外的發現坐在沙發裡,靜靜地看着她的江越舟,
“回來了,”江越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從容不驚,
其實,葉貝貝之前也曾預想過倘若江越舟在家,自己該會是怎樣一副樣子,她應該不卑不亢,應該理直氣壯,應該泰然自若……她想讓自己在最後一刻,給他留下一個全新的印象,可是,在江越舟的面前,她永遠修爲不夠,她終究還是沒能做到想象中完美成熟的狀態,
她在江越舟的注視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爭氣地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難以抑制地發抖,看不清楚不遠處江越舟的表情,彷彿眼前有一團濃霧,遮着蓋着,
葉貝貝強迫自己昂然地向樓梯走去,雖然腳步有點虛浮,
“葉貝貝,來,我們談談,”江越舟的語氣平淡,如同要跟她聊的是‘今天的天氣很不錯’的話題,
葉貝貝站在樓上望着坐在沙發上的江越舟,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多少可以爲她平添些氣勢,
江越舟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複雜,有可能是沒料到葉貝貝敢公然的違揹他的意願,他等了兩分鐘,見葉貝貝沒有走到他身邊的意思,站起身,走到樓梯下面,他的個子很高,即使這樣站下面,也頗有氣勢,頗爲神氣,一點兒也沒有做錯事情的負疚和慚愧,
“你的額頭怎麼了,”江越舟終於發現了葉貝貝額頭處被劉海擋住的紅腫,微微皺眉,
葉貝貝心中苦笑,如果是兩天前,他能如此的關心自己,自己會幸福的感激涕零,可是今天,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勉強笑笑,“不小心撞門上了,”她回答的輕描淡寫,
江越舟的心陡然揪緊了一下,這樣雲淡風輕的葉貝貝是他不熟悉的,
他想起被弟弟第一次領回家的葉貝貝,還有些嬰兒肥的蘋果臉,靈動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沒等說話總是先笑,如同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兒讓她煩惱的事情,可是眼睛的葉貝貝如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個人都黯淡下去,神色疲倦,
江越舟抿着脣,眼底深處有痛楚掠過,“葉貝貝,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不起,”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讓葉貝貝覺得那是不真實的幻覺,她忍不住擡頭望着他,這男人有多麼驕傲,有多麼跋扈,有多麼大男子主義,她在兩年的接觸中瞭解的清清楚楚,而現在這個涼薄寡情的男人竟然開口向她道歉,
葉貝貝的腦子開始暈眩,眼睛裡慢慢升起一絲光亮,她悄悄的握緊拳頭,如果江越舟能向他解釋昨晚只是喝多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如果江越舟可以向她說他和江慧心不是故意滾上牀;如果江越舟肯告訴她他和江慧心都已經成爲過去了……
她不在乎他和江慧心有沒有在酒後發生過肉體上的關係,真正傷心的是心靈的背叛;她不在乎他對她的冷漠疏離,真正害怕的其實是被人厭惡到從不肯平等交流,
可是,她等了又等,江越舟在說完那句對不起後,房間就變的空曠而寂靜,他連呼吸都是平穩的沒有什麼起伏,再也沒有言語,
葉貝貝心裡瞬間升起的一點希望,終於徹底的熄滅了,她知道這個男人這句話是對她最終的驅逐和拋棄,他這句對不起,不是說給她聽的,是說個他自己的,這樣他在將來想起她或者想起他犯的錯誤時,就可以寬慰自己,他已經做到極致了,是她不肯原諒他,
一陣尖銳的心酸襲上心頭,不能再這樣了,葉貝貝下定決心,再這樣下去,她會徹底的被自己瞧不起,一句簡單的話,她吞下去,但又涌上來,終於還是說出口:“江越舟,我們離婚吧,”
江越舟鎮定自若的神情裂開一角,彷彿是驚愕,又彷彿是憤怒,
葉貝貝不再看他,轉身往樓上走去,江越舟也許是太篤定自己永遠都不會離開他,所以被妻子捉姦在牀後,依然還是這樣的高枕無憂,這樣的從容不迫,他是那樣的自信,自信到有些可惡,
總是自己在讓步退縮,總是自己在低頭認錯,曾經以爲一輩子都要這樣了,沒想到最後,終於還是贏了他一局,
隱隱約約早想過了會是這樣的結局,只是不知道會是如此不堪,其實這樣也好,乾脆利落,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爭辯咒罵,惡語相向,
江越舟也許有驚愕,有憤怒,但也只是因爲不甘心是自己先提出的離婚,不甘心他被自己甩了,而決不是因爲失去自己,他那樣驕傲的人,最容不得有人挑釁他的權威,他習慣於掌控所有的事情,男女之間也不例外的,向來只有他了斷的份,所以她提了離婚,自然激起了他的怒氣,
葉貝貝原本想着,自己也像小說裡那些堅強獨立的女主一樣,把凡是屬於她的一切,由大到小,無論多細微,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痕跡也不留下,要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斷得利落,灑脫的離去,
可是收拾起來才發現,哪有那麼容易,這個家她生活了兩年多,處處都留有她的影子,反正江越舟也不待見她,等她走了以後,他要麼不再回來住,要麼把整堂的傢俱換掉,屋子重新裝修,自己還在這裡矯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