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靜空曠,雪片依然在徐徐飄落,大力的跑跳過後,葉貝貝突然有了輕鬆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卸去了某些重負,鬱結在胸腔裡很久的心事都散了不少。
她一邊大口的吃着麪包,一邊伸手接着雪花。
坐在車裡的江越舟,有些無法置信的看着站在冰天雪地裡啃麪包的葉貝貝,再看看坐在麥當勞裡吃得酣暢的肖墨亭,她這是在幹嘛?欣賞雪景,還是享受着這種在漫天飛雪中吃東西的快樂?
請恕家財萬貫養尊處優的江越舟愚鈍,他此時還壓根沒能把葉貝貝躲在風雪中啃麪包,和沒有錢、生活極度窘迫聯繫在一起!
葉貝貝很快的把一個麪包報銷掉,然後去管理員的休閒室,抱出仍然熟睡的小墨言,去麥當勞找肖墨亭。
江越舟看着葉貝貝謹慎的從大廈裡抱着個孩子出來,小心翼翼的在雪地上行走,他立時明白了,當初帶在葉貝貝身上的那個孩子已經出生了。
他僵硬的維持着剛剛的姿勢,如同有一柄利刃直插心臟,快、準、狠地一招制人於死命,他有片刻動不了身,孩子,那是葉貝貝和另外一個男人生下的孩子!他的心裡似乎成了一個空洞,裡面蔓延着無限的哀涼,眼前的世界都有些搖搖晃晃。
很快的,肖墨亭也吃完了漢堡,葉貝貝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肖墨亭從麥當勞裡走出來,這次因爲她們帶着小墨言,並沒有在外面停留,很快的走回樓裡。
江越舟看着他們三個人的背影消失,看着樓上的燈光亮起,他獨自坐在黑暗裡,眼神唯一專注的看着那明亮的燈光,葉貝貝啊!讓他如此心痛的葉貝貝!
他不用刻意去回想,因爲那些過往已經在他身體裡紮成了一根讓他疼痛的刺,他從來拿自己的好記憶力沒有辦法,尤其是與葉貝貝有關的一切,結婚兩年多,他從來沒有刻意讓自己去記住葉貝貝的一切,可是她的喜好厭惡,她的一顰一笑,如同在他腦海裡生根發芽了一樣。
他曾寄希望於時間、工作、甚至新的戀情來帶走所有的一切,而這樣做顯然徒勞,現在,葉貝貝又以如此突然,如此令人難以接受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江越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葉貝貝已經走到了絕路,無論他多麼想挽回,他們都已經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可是對於他來說,葉貝貝的徹底離開帶走和改變了他身上太多的東西,別人也許看不出他的一些變化,但內裡的空缺只有他自己知道。
過了一會兒,樓上的燈也關上了,江越舟繼續枯坐在這裡,任由時間悄悄的過去,慢慢的已經接近凌晨,四周安靜無聲,他終於感覺到車內的清冷,可是他卻沒有去發動車子開空調,因爲灰了的心更冷!
東方漸漸的放白,江越舟看着葉貝貝家的燈第一個亮起來,她起這麼早幹嘛,是在喂小兒子,還是因爲大兒子的病不能安眠?
江越舟揉了一下臉,拿出錢包,裡面透明夾層的一張相片是葉貝貝微笑而嫺靜的靠着肖裡,拉着肖墨亭。無論她現在什麼樣,是因爲哪個孩子早早起牀,都已經跟自己沒有關係了,讓她爲之憂心牽掛的都是來自另外一個男人!
他閉了閉眼,養了一會兒神,忍不住又從相片下層抽出了另一張相片,那是二十歲的葉貝貝,不像現在這樣溫婉動人,但笑容卻燦爛而張揚。
莫名的,江越舟的心柔軟起來,他掏出電話,打給行政秘書張揚,張揚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睡夢中的迷糊,他現在有些歉然,但依然冷靜的吩咐:“張揚,你找人去醫大一院查一下,有個叫肖墨亭的孩子昨天去看過病,安排一下,讓他立刻入院,要好一些的房間,還有……安排最好的專家爲孩子做手術,但不要讓孩子和家屬知道是我們在幫忙。”
“好。”張揚此時明顯清醒過來,聲音乾脆利落。
江越舟放下電話後,有些絕望的苦笑,絕望於自己前所未有的卑微,絕望於自己不肯死心的牽念,所有的這些,完全只是因爲心中還深埋着愛戀,如同幽幽火苗般那樣,遲遲不能熄滅。他知道自己早已經陷入情中,一步一步地深陷,根本無力自拔。
江越舟坐在車裡,看着有人陸續的從公寓樓裡走出來,有人去晨練,有人去買早點,他知道自己該回家換衣服,吃早餐,準備上班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不想動,就是想坐在這裡,等着葉貝貝母子出門,他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也許葉貝貝已經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八點多點的時候,就拉着肖墨亭抱着肖墨言早早的下樓了,她臉上帶着久違的舒心笑容,在白茫茫的世界裡,一雙眼睛被反射的雪光映得如同寶石一般明亮璀璨,熠熠生輝,看得江越舟屏住呼吸,幾乎不能自持,只有用力握緊方向盤。
大雪過後,天氣並沒放晴,空中雲層密佈,好像另外一場大雪又要來了,葉貝貝帶着兩個孩子站到小區門口等出租車,可是這樣的天氣出租車自然難找,北風不大不小的颳着,葉貝貝自己都感覺到有些冷了,別說兩個孩子。
她一會兒問問肖墨亭冷嗎,一會兒又看看懷裡的小墨言,心中焦急不已,公車站離這裡雖然不算遠,可是遠遠的就看見了哪裡黑壓壓的擠滿了人,自己真是愚蠢,剛剛接到醫院的電話只顧高興,怎麼就忘了這個時候是上班的高峰期,坐車勢必登天還難!
江越舟此時也看見了葉貝貝母子的困境,葉貝貝怕風吹到懷着的孩子和站着的肖墨亭,抱着孩子背對着風擋在肖墨亭面前,時不時的回頭四下張望有沒有空着的出租車。
北風將她脖頸上的圍巾吹開,將她的頭髮吹散,她就如同一朵帶着露珠的花朵,戰戰兢兢地開在寒風中,脈脈無語卻惹人憐愛。江越舟爲眼前嬌弱的花朵痛心,他下意識的要去幫葉貝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