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眼神,伸出顫抖的手,從脖子處撕下那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小舞虛弱而蒼白的臉。
爲什麼,愛妻,愛妻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月西低問,語氣中是難掩的痛苦。
愛妻。他叫的是愛妻,而不是小舞。這個久違的稱呼,她終於又聽到了。離開玄安國三年,他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
她以爲,自己再也聽不到這個稱呼了。這聲愛妻彷彿讓她又回到了山洞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彷彿她們都沒有變,她還是那個在喜洋洋雜技團的小舞,他也還是那個白衣翻動的月西王子。
沒有皇位,沒有爭鬥。小舞的微笑,卻扯動了胸口的劍傷,頓時,血流如柱。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可是,她還是笑了,笑得那麼美,她的微笑和她滿身的鮮血構成一個綺麗的畫面,震驚了廳裡所有的人。有很多人已經開始跪下哭起了,可惜她聽不到了。
月西從來沒有見過小舞如此笑過,這個和自己有些淵源的少女,自初見第一眼開始,似乎總是同一個表情,柔和的眼神,淡淡的笑容。
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懂她。或許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懂她。一直以來,她都是靜靜呆在自己身邊,彷彿沒有語言。
而現在的這個微笑,讓他覺得自己的頭腔,胸腔裡,都是她微笑的聲音,再也抹不乾淨。
這是你要的,這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
你放心,寰帝永遠不會回來找你,因爲他已經忘記了有關這裡的一切,他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不要再去找他,好嗎?
你……你……終於完成你的……夢想了。月西,你……你……快樂了嗎?
小舞緩緩擡起右手,那隻因爲練劍而長滿繭子的右手。眼神渙散,她想記住他的容顏。如果有來生,再相見。
胸口一陣疼痛,擡到月西眼前的手滑落,小舞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想……回……山……洞……
這是小舞最後發出的聲音。可是,她到死都沒能說出那埋在心裡最深處的一句話。
一個月後,月西登基稱帝,無後,大赦天下。改爲大聖周國。
登基之前,月西把小舞的遺體帶回了山洞,她曾經救治過他的地方,山上正紅葉翩飛,如同他們離開的時候一樣。
經常有一對老年夫妻在這裡經過,男的身穿白衣,即使臉上爬滿皺紋,依然穩重儒雅。女的明眸含愁,眉目之間遠山青黛,淡雅卻有着驚人的美麗。即使老了,也讓人看着舒服。
他們時常攙扶着,經常會折一束花環放在洞口。
身後時常跟着一個瘋了的女人,眼睛細長,媚眼若絲,再也不是豔如桃李的芙蓉臉,而是皮膚粗糙、滿頭白髮。不停地叫做小蜜,小蜜的名字。
已經四年。
他抱着她在她找蛇膽的那個洞口坐了很久。眼前是她舞劍時的衣袖帶着一起翻飛的樹葉隨風飄動,彷彿她還在。
他竟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他覺得,他們從未離開。月西把她葬在那個洞旁,春夏秋冬都開滿鮮花,石碑上只刻有兩個字: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