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戰事吃緊,大婚在即年慕仁卻還沒有趕回來,國事爲重,婚期卻不能該,已經萬事俱備,連宴請的帖子都發了出去,年家送來書信,大意是戰事緊,脫不開身,暫由年慕禮代大哥迎親回府,他日歸來定重新登門謝罪。
大婚,新郎卻不在,這多多少少讓蘇家沒了面子,但是年家心裡裝的是天下,爲了的國家,只能歡天喜地的配合,滿滿的答應,蘇嘯天去看婉柔的時候,只是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婉柔依舊搖頭。
蘇嘯天把婉柔摟進懷裡,輕輕摸着她的頭,問“你可是怪爹爹一直沒把你生母牌位送進祠堂?”不等婉柔說話,他繼續“不是爹不肯,是蘇家的規矩,老祖宗的規矩。爹也是無奈,如果當年爹在,也許,您生母就不會那麼離開我們,還有你的胞姐。柔兒,你怪爹嗎?年家隨時朝廷重臣,但是常戰沙場,爹多麼擔心,將來,你困難的時候,夫君也不在身邊啊...”
她擡頭看看老淚縱橫的蘇嘯天,白如蔥根的手指擡起輕輕擦掉了爹爹臉色的淚,細細的摸着爹臉上的皺紋,這是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痕跡“爹,你放心,如果娘可以安心了,姐姐也安心了。即便是以後夫君不常在身邊,爹您說過,心裡裝着天下,天下便是都在身邊。”
或許蘇嘯天退了這門婚事,或許婉柔不用這種方式讓生母牌位進祠堂,又或許婉怡沒死,事情都不會走到後來的地步,人算不如天算,從大婚那天起,一切都開始慢慢改變了。
大婚當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蘇府上下天不亮的時候就起來忙碌了,新娘前一晚是不能睡覺的,誠然,婉柔也確實一夜沒睡,心裡揣着心事。
梳妝的姑姑幫婉柔梳好髮髻,戴上鑲金的鳳冠,穿上二十六位繡娘連日趕製的嫁衣,一隻鑲着紅色寶石的腰帶,端端正正的束在腰間,貴氣又喜慶。婉柔看了看梳妝檯上那串紅珠手串,想了想,還是戴上了。
這是昨天婉香送給她的。
婉香被送去神居寺,臨走之前來看了婉柔一眼,白芷
在旁邊緊緊的陪伴着,婉香一身灰白素衣,未施粉黛,臉色十分憔悴,雙眼深陷了進去,全然沒有了那個蘇家長女的氣質。她死死的盯住婉柔的雙眼,像是要用力把婉柔看透,她給你這串手串給婉香,只道是“姐妹一場,這是新婚的禮物,好生收着,好生...”話未說完被白芷打斷了“小姐,我們早些走吧,山上路不好走,天黑了就麻煩了。三小姐也該好好休息,準備婚禮”
婉香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竟是滿眼的哀怨。
不知道爲什麼,婉柔有些心神不寧,輕輕的將手串戴上,飽滿的珠子滑過手背透過陣陣涼意。
遠山黛描的眉,謝馥香的胭脂擦了腮,婉柔第一次這麼精緻的打扮,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呆呆的靜了一會,才喚紅娘“姑姑,我準備好了”紅娘一臉喜慶走過來,說了一些喜慶的話,拿起旁邊的紅蓋頭,輕輕給她蓋上“姑娘,這一蓋,就不能掀了,需等你的夫君纔可以掀開。”
蓋頭下,她只能垂着看自己的鞋,紅色的繡鞋上面是一對鴛鴦。她想起來了另外那雙被湖水浸溼的繡鞋,她想起來一直反覆跟隨她的那個夢,夢裡,煙霧繚繞,綠樹叢生,有一個女子,青色長衣,背對着她...
啪...啪...啪...
院子裡突然響起的鑼鼓聲,喧鬧聲打斷了她的思路,來了,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有人來了房間,扶着她出去,走過大廳,經過院子,交到另一個人手裡,又被引上轎子,聽到爹孃的聲音,再然後,鑼鼓聲再次響起,隨着一聲“起轎”她緊張了一下,雙手下意識的扶住轎沿,她居住了十六年的臨安街上好不熱鬧,她聽到小孩們追逐花轎的嬉鬧聲,她聽到迎親隊伍的說話聲,她甚至聽到街頭巷尾人們的閒聊聲。
“哎呀,是蘇家的千金嫁到年家...”
“這蘇家三小姐吧?”
“嫁到年家,那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不是說蘇家二小姐病逝嗎?”
“
不是,我聽說啊,蘇家二小姐是跟下人相好了,投湖殉情呢”
“好像是說年家後悔了,說二小姐脾氣壞...”
“好像說啊,大小姐也病了呢...”
“聽說啊,這三小姐的生母是唱戲的呢...”
“好像啊,年家長子都沒回來呢...”
“年家真是爲國爲民的忠臣...”
......
一會,轎子放穩了在地上,婉柔聽到紅娘細着嗓子叫了一聲“請新郎踢轎門”
硃紅色的轎門,一尺多高,上面雕着龍鳳呈祥的圖案,描着金色的邊。噗的一下,轎門開了,伸過來一隻手,修長細白的手,婉柔愣了一下,這男人的手,真好看。直到紅娘在轎邊低聲催了一聲,她才遲疑的伸出自己的手去迎合。
那隻手的軟軟的,溫度剛好,觸碰在手心,很安全。那隻手牽着她,過了火盆,踏了紅毯,進了廳堂,拜了天地。被送進房間的時候,那隻手鬆開了,婉柔有些戀戀不捨。
紅娘在新房裡張羅下人們撒花生撒紅棗,“二少爺,就請先替姑爺掀了新娘的紅蓋頭吧”寬大的袖口下婉柔緊緊拽住自己的衣裙,心,噗通噗通跳的很厲害,幸好臉上塗了不少胭脂,應該看不出來臉紅吧?
那雙好看的手,輕輕捏住蓋頭的邊角,慢慢的掀了起來。
那個穿着藍色長衫的英俊少年,細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束着的頭髮,他,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有那麼一刻,婉柔是歡喜的,只是這片刻的歡喜很快就被紅娘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好了,好了,掀了蓋頭,姑娘就是年家的人了,二少爺,請先回吧,等新姑爺回來,便可以圓房了。少奶奶,這一天也累了,你也早點歇着吧,喝了這碗早生貴子茶,祝你們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紅娘後面的話漸漸模糊起來,婉柔看着那個引她進門,掀他蓋頭的男子,木木的看了她一會後,轉身離開了,背影有些單薄。
“他,好像瘦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