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蘇淺陌滿眼驚訝的神色,柳如煙只是淡淡的抿脣一笑,便悠然的轉身而去,彷彿剛纔所發生的,不過是南柯一夢。
隨着她的離去,那輕緩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你徑直向西走,就能找到柳家的大門了,我就當做今晚沒有遇見過你。”
蘇淺陌望着柳如煙妙曼的背影,瞭然的笑了笑,是了,並沒有人知道她的靈力已經恢復了,也更不會有人知道她擁有了神力,作爲靈力全無的普通人來說,她根本無法騰雲,自然是要從大門溜出去。
夜色薄涼,她忽然覺得有點冷,下意識的抱緊了雙臂,轉身往東面走去。
她記得在雲家時,雲震天的屋子就是與大門的方向相反,而在慕家,慕欽的屋子也是在整個慕家的最深處,既然柳如煙說柳家的大門是在西邊,那麼不出意外的話,柳句的臥寢一定是在東面了。
一邊躲藏着前行,一邊還想着,這個柳如煙和景初說的大不相同。
的確是糯糯軟軟的美貌女子,卻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她能感受到柳如煙對整個柳家的冷淡,甚至於對柳句的牴觸,當真有一種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讓蘇淺陌覺得莫名的熟悉。
她敲着腦袋想了一會兒,驟然劃過一道靈光。
是雲思嫺。
兩人十分的相同卻又有別。
雲思嫺對雲震天的野心表現出漠然,可心中仍有不恥,以及憎惡,那份感情十分的濃烈,以至於蘇淺陌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而柳如煙的所有反應都是輕描淡寫的,表面上是乖巧懂事,若不是晚上的巧遇,她也察覺不到柳如煙對柳家的恨意,這種情感潛伏在她的內心深處,而蓄勢待發的恨意總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她能感知到,雲思嫺是爲了道義,而柳如煙是爲了私情。
想到這兒,彷彿夜裡的寒意更重了,蘇淺陌狠狠地打了個哆嗦,思緒也被猛然拉回,她定神望去,發現前方有一處特別大的院子。
比這柳家裡其他的庭院都要大上幾分,想來必然是柳句的住所了。
她弓着身子探入院子,又敏捷的鑽進了屋子裡,屋子裡是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唯有內室裡傳來輕微的鼾聲。
她來到牀邊,揚手一揮,便把柳句設在了結界之內。
不急不忙的從他的牀邊拿過衣衫,胡亂的搜了個遍,不過片刻,就找到了柳句系在腰帶上的血玉。
蘇淺陌滿意的掂了掂手裡的血玉,解開結界,然後就大步流星的往煉丹爐所在之處趕去。
而出人意料的是,血玉分明能夠匹配的嵌入凹槽之中,可煉丹爐竟然紋絲不動。
她難以相信的望着煉丹爐,忍不住低聲驚呼道,“怎麼會這樣?”心裡是
百般的納悶,難不成這塊血玉並不是秘鑰?可是它分明能夠扣入凹槽中,還那麼吻合!怎麼會發生這樣奇怪的事情?
正奇怪着,只聽見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蘇淺陌措楞的循聲看去。
柳句。
他的身上只是披着一件外袍,看樣子是剛從牀上起身,然而整個人毫無睡眼朦朧之色,渾身都充斥着一股戾氣,眼中更是散發出極其兇狠的光芒。
他的身後,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家僕侍衛,卻不見柳如煙的身影。
“你真是好本事,能夠逃脫了繩索,跑到我房裡偷秘鑰。”柳句陰陰的冷笑,像是盛怒到了極點,“說!你三番五次的偷天珠,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自然是不能告訴你的。蘇淺陌如此輕鬆地想着。
柳句見她不答,心裡的火更大了,“妖女,你快從實招來!我還能賞你個痛快,否則我就將你送去雲家,雲震天定會叫你生不如死!”
蘇淺陌倒是一臉的風輕雲淡,根本不懼怕柳句的威脅。
可是硬碰硬並不能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她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利弊,便“很識時務”的對柳句示弱的說道,“行,我告訴你,但是臨死前我也想死得明白點。”
柳句哈哈大笑,心想這個妖女,也並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恩,也對,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
蘇淺陌不屑的癟了癟嘴,覺得這個老禿驢真是自負過頭了,臉上卻裝出一副絕望傷心的神情,怯怯的出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我聽見你進我屋子的動靜了。”
哦,原來不是被柳如煙設計了,看來她應該也不知情呢。
“這煉丹爐的秘鑰到底是什麼?”
“哈哈哈哈……”柳句忽然猖狂的笑了起來,“我就說用兩種秘鑰,一定不會有人想到,第二把秘鑰誰都找不到的!哈哈哈哈……”
蘇淺陌心頭一緊,忙追問,“第二把秘鑰是什麼?”
柳句卻異常警惕的噤了聲,滿眼狐疑的看着她,不想再多說下去了。
“是我的血。”從門外傳來軟軟的聲音。
圍在四周的家僕侍衛,紛紛閃開,爲來人讓出了一條通道。
只見柳如煙披着斗篷,纖細的玉手提着一盞燈籠,從人羣的最後面,施施然的走到了蘇淺陌的面前,一臉淡漠的望着她,眼裡卻透露出了一些複雜的情緒。
蘇淺陌此時的心情,可謂是稱得上震撼二字。
難怪柳如煙的心中有恨,到底是多麼殘忍,才能將一個女子的血液作爲秘鑰。這就意味着,柳家要用到天珠之時,就一定要柳如煙割出滾熱的血液,才能開啓煉丹爐,也意味着,柳如煙永遠都不能離開柳家,隨時要爲天
珠待命,一輩子都要爲了一顆珠子而活。
難怪她至今都沒有嫁人。
莫非……她與景初就是因爲這個,而不能在一起的嗎?
“如煙,你同這個妖女說這麼多幹嘛!”柳句不贊同的瞪了她一眼,似乎意識到了語氣太沖,又輕聲細語的詢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啊?”
柳如菸絲毫不在意他的語氣,只是直直的盯着蘇淺陌,嘴裡卻恭敬而疏離的回答着他,“父親,我看這邊有動靜就過來探個究竟。既然她是將死之人了,知道的多點也不會礙事。”
柳句覺得她說的在理,便點點頭,不再責怪。
而一旁的蘇淺陌覺得,她能夠理解柳如煙看着她的目的,那種眼神裡包含了乞求,包含了期待。而柳如煙所乞求,所期待的,她似乎也已經洞察到了。
她突兀的開口說道,“柳句,你是不是覺得,殺了我之後,你會是羅祁國的功臣,你們柳家的地位就更加無法撼動了。”
柳句挑了挑眉,不解她說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像是在拖延時間。
“你錯了,雲家會覺得你在渺視他們的通緝令,覺得你目中無人,如果一怒之下攻打了你們柳家,你們可有抵抗能力?”蘇淺陌揚着嘴角,表現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柳句一怔,柳如煙依然淡笑。
“呵,沒想到你還想回雲家,你難不成想雲震天親手殺了你?”柳句很快反應過來,滿眼嘲諷的望着她。
殺了她?自然不。
不過是找個藉口拖延時間,她才能再尋到機會,跑來偷元神丹。
“唉,人都說落葉歸根嘛,我也想臨死前回到自己的家中。”蘇淺陌一臉落寞的看向遠處,話剛說出口,心裡就忍不住想笑,沒想到自己這麼能裝腔作勢。
柳句諱莫如深的盯着她,冷哼了一聲,就拂袖轉身,對着身邊的家僕吩咐道,“將館主們都叫去前廳。”
家僕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她怎麼處置?”
“也帶去前廳!”
說罷,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柳如煙欲語還休的看了看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最終沒能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失落的嘆了口氣,扭頭就準備隨着柳句離開了。
就在扭頭的一瞬,見到蘇淺陌對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她凝滯了一下,本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又看見蘇淺陌對她瞭然的點了點頭,眼中盡是安撫之色。
柳如煙忽然就笑出了聲,看上去特別的高興。
再次上前捆綁的家僕們,見狀一頭霧水,卻又不敢多言。
望着柳如煙輕快離去的步伐,蘇淺陌也不由得輕笑出聲,心裡想着,景初啊景初,到時候你該怎麼謝我纔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