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陌可謂是一戰出名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小聲的嘀咕幾句。
她的行爲總歸是大快人心的,畢竟有許多人都被羅金欺負過,他之前仗着進清司府之前就會使用法術,恐嚇威逼着各地前來求學的新人,讓他們上繳金子孝敬他。
唐無雙看不慣他的作爲,曾經狠狠地教訓過他一次,教訓得他屁滾尿流。所以顧心纔會那樣的仰慕她,覺得她就像是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然而時間一長,羅金好了傷疤忘了痛,繼續作惡多端。
唐無雙又似乎真的很忙,根本無暇再搭理羅金的仗勢行爲,也不知道她整天在幹些什麼,以至於她們分明是舍友,蘇淺陌卻是一次都沒有見過她回那間屋子。
倒是顧心這個小丫頭,經常往她的屋子裡跑。
還有那日帶她去登記的簡陽小師兄,熱心的跑來詢問過她,有沒有什麼缺的東西,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讓她儘管只會他一聲。
蘇淺陌笑着答謝。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着,很快她就已經結束了學堂裡的五節課,進入了自行修煉的階段,自己可分配的時間也變得充盈了起來。
她起了個大早,決定去看看餘大娘。
當初她被凌鳳嬈拽來清司府的時候,都來不及和餘大娘好好道別,更別說謝謝她的招待了,現在有閒暇的時間了,總要去和餘大娘好好的道個謝。
蘇淺陌找了一路,總算找對了地方。
她站在裁藝坊的門口,本想張口喊大娘,卻發現今天店鋪的生意異常的火爆,而餘大娘正忙東忙西的招呼着客人,她便自己尋了一張空椅子,坐在一旁靜等餘大娘忙完。
她無聊的張望着,發現門口那日多嘴的擺攤大叔,已經不見了身影,隔壁賣帕子的老闆娘,還在誇張的招攬着生意。
餘大娘忙碌了一陣,剛緩口氣,就發現了她的身影,滿眼詫異的望着她,不由得驚呼出聲道,“蘇姑娘?”
蘇淺陌含笑與她點頭示意,“餘大娘,你先忙。”
餘大娘神色看上去十分的欣喜,連忙放下手中的布匹,招呼着夥計照顧客人,她便在布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蘇姑娘怎麼有空過來?”
“大娘喊我淺陌就行了。”
“淺陌!”餘大娘也不矯情,立馬就親切的喊着她的名字,又牽過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滿眼笑意的盯着她望,模樣親暱的就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女。
蘇淺陌應了一聲,又聽餘大娘打開了話匣子般,喋喋不休的說道,“在清司府過得還好嗎?那天司主命人送了一袋金子來,說是感謝我對你的照顧,那人丟下金子就走了,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我。唉,我真是受之有愧,要不今天你把那些金子帶回去,還給司主吧?”
凌鳳嬈送了金子來?
蘇淺陌一愣,沒想到他還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知道把善後工作也給處理穩妥,心思一轉,她又不禁莞爾,凌鳳嬈是什麼人啊,他可是清司府的司主,是四大家族都有所忌憚的人
,又豈是她能小瞧的角色。
“不用了,餘大娘你留着吧。”她擡頭輕搖,“既然司主給你了,那就是你應得的。你若是退回去,被他誤會了你的用意,那不成了自找麻煩?”
餘大娘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這司主萬一誤會她是瞧不上這些金子,那後果就不是她能承擔得起的了。
“不說這些了,淺陌你在清司府過得怎麼樣?”餘大娘話鋒一轉,將此事淡淡的撇過,熱切的開始詢問起她的學藝生涯。
蘇淺陌知道餘大娘定是從未接觸過關於法術的事情,便也耐着性子詳細的描述了在清司府的生活。
“我剛進清司府,還只是接觸了基礎的內容。不過倒也是知道了不少知識呢,就像是那日,我以爲凌鳳嬈身下騎得是駿馬呢,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低級獸。”
“哦?是嗎?”餘大娘看上去很感興趣。
“是啊,獸的種類很多,不止是神獸,還有妖獸呢……”說到這,她忽然頓住了,那雙烏亮眼眸漸漸變得黯然起來,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那塊玉石,語氣也不復之前的那樣輕快,“能結締神獸,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餘大娘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奇怪她心情的突然轉變。
蘇淺陌察覺到餘大娘的眼神,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趕緊收拾起一腔的失落,衝着她勉強的笑了笑,“聽說啊,就連慕家的家主,都只是擁有了一隻妖獸。羅祁國裡擁有神獸的人很少,可是呢,有很多人不願意去接受妖獸,卻又無法結締神獸,所以一直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守護獸。”
當時聽女先生說的繪聲繪色的,說是慕家家主的妖獸多厲害,其實妖獸只是身份不如神獸尊貴,卻不代表法力不如神獸。可是,她在慕家住了那麼久,從來都沒見過慕欽的妖獸。
不知是謠傳,還是被慕欽私藏了。
蘇淺陌和餘大娘坐在屋裡,又暢談了一些生活的瑣事,裁藝坊裡斷斷續續的傳出她們的笑聲,聽起來像是聊得特別融洽,而屋外的天色也漸漸地變晚,柔和的暮色伴隨着日落的絢麗,一點點的籠罩着碧藍的天空。
蘇淺陌察覺到屋外已是黃昏,時候也不早了,正打算和餘大娘告辭了。
卻見裡間的布簾被突然撩開,一個藍衣布衫的男子一臉惺忪的揉着雙眼,慵懶的從屋內走出來,嘴裡還對餘大娘發着牢騷,“娘啊,店裡這麼忙,你居然還在和人閒聊。”
“那你個死小子還在睡覺呢!”餘大娘見他跑出來,尷尬的望了眼蘇淺陌,見她神色淡淡,並無異常,這才起身上前拎着餘俊的耳朵,臭罵道,“不是喝酒就是睡覺,睡睡睡,怎麼不睡死你?”
餘俊人高馬大的,輕輕一推,就推開了餘大娘的鉗制。
餘大娘望着自己的這個兒子,滿心的無奈,現在兒子長大了,她也打不動了,偏偏他自己還不知道上進,媳婦兒也不想娶,難道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嗎?
“你今天不許去喝酒了!”
“
行了行了,真是嘮叨死了。”他誇張的掏了掏耳朵,完全沒把餘大娘的話聽進去。
蘇淺陌這纔想起來,他是餘大娘的酒鬼兒子,餘大娘當時熱情的招待她,就是爲了給這兒子說親。想到這,她的心裡不禁閃過一絲嘲弄,這種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娘疼居然還不知道珍惜。
餘大娘見他要出門,趕緊堵在門口,不給他出去喝酒。
餘俊卻是惡狠狠地一把推開餘大娘,橫衝直撞的就往門外走,他路過蘇淺陌時,都未正眼看她一下,就衝着她兇巴巴的吼道,“還不快給我滾開?你知不知道自己擋着我路了?”
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簡直就像個欺軟怕硬的二世祖。
蘇淺陌好笑的望着他,自己是坐在牆邊椅子上的,怎麼就擋他路了?若是他打算穿牆出門,那自己的確是擋他道了。這餘俊好好做人的本事不大,但遷怒於人的本事倒不小啊,她居然就這麼無辜的變成撒氣桶了。
“笑什麼笑,給我滾開!”餘俊見她不動,又滿心怒火的咆哮道。
餘大娘沒料到他會去欺負蘇淺陌,還動了說親的念頭呢,好了,這下子人家姑娘對他的印象必定更差了,活該這個死小子娶不到媳婦兒!
餘大娘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連忙上前死命的拽着餘俊的胳膊,企圖將他拉到一邊去,不要再繼續丟人現眼了。
又不停地向蘇淺陌道歉,“對不起淺陌,我這兒子給我寵壞了……”
看見餘大娘這般點頭哈腰的愧疚模樣,她覺得莫名的悲哀,爲餘大娘生了個不孝的兒子,也爲餘俊碌碌無爲的人生。
原本別人的家事,她並不好插手,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樣對待你娘,不覺得愧疚嗎?”
餘俊聽後一滯,反應過來她話中的嘲諷後,頓時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被人戳中了痛處,情緒激動的衝着她嚷嚷道,“我對我娘怎麼了?再差總比人家懸賞的殺人犯好!她還殺了她哥哥、殺她二孃、殺自己親爹呢!我不過就是吼了幾句,我又沒打她又沒殺她!我有什麼好愧疚的!”
蘇淺陌愣了愣,張口想要去反駁他的話,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很顯然,他口中所說的殺人犯,就是她。一個殺害自己親人,滿手鮮血的殺人犯,居然還想去教育別人,想來也是個極大的諷刺。
不過是一瞬的沉默,卻讓餘俊也奇異的平緩了下來。
他其實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很差,心中本來就有點內疚,卻被蘇淺陌這麼赤裸裸的揭露出來,便演變成了惱羞成怒。
餘大娘束手無策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而裁藝坊的客人們,也都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
唯有蘇淺陌依舊端坐在椅子上,淡然的一笑,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伸手去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
餘俊死死地瞪着她,原本只是在置氣,卻越看越覺得她眼熟,眼眸中逐漸產生出一抹驚恐的神色,滿臉不敢置信的低聲喃喃道,“你是,雲根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