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長留看了她良久,才嘆了聲:“不想說便罷了。不過,依爲師所見,段墨舒雖非你的良配,但也非背信棄義之人,你們之間應是有些誤會,還是儘早解開爲好。”
洛盼桃沒有做聲。誤會?前世被他利用至死,被他親手害死,會是誤會麼?
“師叔,段公子又來了。”谷芽兒踮着腳朝藥園外張望,興沖沖的對正在忙碌的洛盼桃彙報。
洛盼桃沒理他,兀自打理草藥。這小傢伙還當她不知道他被買通的事?
少頃,藥園前便傳來段墨舒含笑的聲音:“盼桃,我昨晚在拓玉潭釣了籠玉殼蟹,午膳時做醉燜蟹如何?”
洛盼桃頭也沒擡。
段墨舒將手中的蟹籠交給眼巴巴瞅着的谷芽兒,輕步走到洛盼桃身旁,笑語溫柔:“我記得後山有片藍草園,你最是喜歡那兒的藍草兔,下午我給你抓一隻回來玩。”
洛盼桃冷冷側首,“段公子,藥園重地,非請莫入。另外,你既然已能抓兔子,想必傷勢已無礙,繼續留在藥林谷可不妥當。”
段墨舒注視着她的臉容,與記憶中相比已經長開許多,亦是愈發妍姿嬌人,但那雙鳳眸依舊清澈泠泠,令他見之忘俗。
他大剌剌的凝視讓洛盼桃心生不悅,強忍住毒瞎他的衝動,起身徑自走開。
段墨舒見她對自己避如蛇蠍,心中澀澀不已。這些日子,他每日來找她,她卻一直冷若冰霜,儼然將他視若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不如。
洛盼桃採下幾株草藥,心底的疑惑愈來愈甚。他整日跟着她,時不時提起四年前他們相處的點滴,就連他們在來藥林谷的途中,她戴了什麼樣的珠花,吃了什麼樣的零嘴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很難不起疑。前世她與段墨舒相處時,也會偶爾提及初遇時的事情,但他那時卻什麼也不記得。她相信了他年長日久忘卻了的理由,可如今他分明記得這般清楚。
倏地,她聽到段墨舒走到她身後,她下意識的捏緊袖中的毒藥。
段墨舒敏銳的察覺到她的防備,雖然她未轉身,但他仍能想象得出她滿臉警惕的模樣。他苦笑一聲,走到她面前,垂首凝視她:“盼桃,我不知你究竟爲何不願與我相認,未能履約是我的過錯,你惱我恨我也是應該,但我從未忘卻當年與你的約定。”
洛盼桃晃若未聞,仍舊背對着他繼續採藥。
段墨舒無聲一嘆,遞出一物,“這枚玉佩,是當年你與我交換的信物,你可還記得?”
洛盼桃終於擡了擡眸,眼前是一枚玲瓏白玉,小兒掌心大小,玉質極佳,玉面上雕琢着古樸近乎怪異的圖紋,中心以篆體雕着“微興”二字。
洛盼桃心頭一震。她自然記得這枚玉佩,因爲她自幼便戴着這枚玉佩。
前世,她最初並不知這枚玉佩的意義,只知這枚玉佩與隱逸閣有關。“微”即隱,“興”則逸。不過,在她知道方家被滅門是因隱逸閣之故後,她便極厭惡與隱逸閣有關的事物,而當時她身無長物,最後便只能將這枚玉佩當作信物送給段墨舒。直至後來與暗衛逸風四人相認,才知這枚玉佩是隱逸閣閣主的身份信物。而最初,由於她身上沒有玉佩,逸風四人歷經幾番波折,才確定了她是閣主後裔。
她伸手欲拿回玉佩,段墨舒卻反手將玉佩握入掌心,笑望着她:“你肯承認了?”
洛盼桃擡首,面無表情的伸出手:“玉佩還我!”
段墨舒笑着搖首:“這是我們定親的信物,豈能還你?”
洛盼桃冷冷盯住他,“你究竟想如何?”
段墨舒反問:“你肯原諒我?”
洛盼桃收回手,扭頭便走,心下冷哼,此時不還,晚些時候就莫怪她不客氣。
段墨舒目送她揚長而去,沉沉嘆了口氣。
夜幕深重,洛盼桃無聲無息的靠近了客房。她悄聲推開窗縫,攤手將一縷無色無味的粉末吹入了房中。
隔了半晌,她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隱隱聽到一陣綿長遲緩的呼息聲。她推開門,輕步入內,就着朦朧月色,走到了牀榻邊。
段墨舒沉沉入睡,俊美的臉廓在月色下透着幾許朦朧,卻益發顯得魅惑迷人。
洛盼桃伸手在他鼻間拂過,又下了味迷藥,讓他睡得愈發深沉。她遂才放下心神,四處搜找起來。
前世時,她將隱逸閣閣主的身份玉佩送給了段墨舒,之後便也未見到那枚玉佩。直至從逸風口中得知玉佩的重要性,她試探着想從段墨舒手裡拿回玉佩,段墨舒卻以一句不小心遺失了爲由堵了回來,讓她氣悶了許久。只是,那時她氣悶的絕大部分原因,是他並未珍惜她送予他的信物。
前世直至殞命,她都未能查清殺害方家滿門的兇手是誰。今世,她不想再走冤枉路,故而必需儘快拿回玉佩,從而與隱逸閣殘部及逸風等人聯繫上,也纔有人手與人脈去追查兇手,爲母親和方家滿門報仇血恨!
白日在藥園,她未強行奪回玉佩,只是不想鬧出紛爭引來師尊。但對玉佩她誓在必得,故而纔會在深夜潛入段墨舒房中。
她在房中四處搜找,卻怎麼也未找到。她瞅了瞅熟睡中的段墨舒,咬咬牙,終是將手伸向了他僅着中衣的胸口。她的指尖觸及他的衣襟,正欲掀開,猛然間,本該熟睡的段墨舒驟然睜開眼眸,眸中含着濃濃的笑意,“深夜漫漫,小桃兒可是睡不着?”
洛盼桃剎那間懵在了當場,腦中只一個念頭,他怎麼沒中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