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這些人都已經是慢慢地離了自己了,所有的前塵往事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一般,終究是要去了。
這麼想着,段墨舒就緩緩地說道:“當然了,我也從來沒有放棄,若是盼桃真的有恢復自己的神智的那一天,我是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將她爭取回來的。”
逸風聽段墨舒這麼說,心裡頭多少有了些安定,他淡淡地說道:“皇上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一天,小主人會不會因爲對沈天邑存了愧疚之情,反而不願意來了呢?”
段墨舒且看着外頭的景象,思索了片刻,才說道:“朕看着沈天邑也是個懂事的人,沒理由他不成全洛盼桃的幸福,再說,洛盼桃最是個篤定的人,必不會違背了自己的本心,做出不厚道的事情來。”
逸風看到段墨舒這麼篤定,知道若是他自己打定主意的事情,縱然是三頭牛都未必是拉得回來的,索性就先將這件事情按下不表,他沉沉地說了一聲:“是,皇上。”
而在這一年,整個朝廷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動盪,因爲北邊又有韃子來犯,時任徵北大將軍的宋楚恆平定了戰亂,他原本是太傅之子,還有一個尚在閨閣之中的妹妹,叫宋楚瑜,且宋楚瑜向來都是十分崇拜段墨舒的,就想着能有朝一日能夠成爲段墨舒的春閨夢裡人。
宋楚恆最是在意這個妹妹,怎麼能不借着自己的軍功好好地爲妹妹爭取利益呢?
正好後宮空缺,段墨舒一直被羣臣們催促娶妻,段墨舒登基不久,根基不穩,引發衆怒不是件好事,於是決定娶太傅千金。
這一天,宋楚瑜按照規矩到宮中來拜見段墨舒,那是的她已經算是半個皇宮裡頭的人了,所有的聘禮一應俱全,因爲是太傅千金,在朝堂中又有衆官送嫁的說法,所以,宋楚瑜也算是從官員的輿論中生升上來的,段墨舒自然是不能怠慢了,但是除了這可憐兮兮的一些場面上的話,段墨舒是真的對面前的這個女子是什麼都不存了。
在養心殿中接見他的時候,宋楚瑜不過是穿着一件深青色的長衫,眉眼之間帶着十足的大家閨秀的樣子來,段墨舒的眉眼之間慢慢地存了笑意,然後說道:“你來了。”
宋楚瑜雖然從小就是萬千寵愛在一身,但是太傅對她的教育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僭越,比起那秋意歆來,可是要好上一百倍的,所以段墨舒也沒有太多的怠慢,只讓她坐下了。
這一次進宮來,原就是奉了祖宗的規矩來的,一來,要讓皇上見一見自己的儀容儀態,二來,宋楚瑜自己也是存了小心思的,想要看一看這個皇上到底是你怎麼樣的威嚴英俊,所以眉目之間也在流轉之間慢慢地存了笑意的,但是這一切不過是讓人段墨舒心生厭倦罷了。
“朕這幾天忙於朝政,很多事情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你的兄長又在北部給朕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他在家休養生息,很多事情,還得你來幫朕周全一二。”
這原本就是體面到了極點的話了,可是宋楚瑜在聽來,卻以爲這是皇上以夫妻的名分在與她傳遞信息,她款款地頷首,說道:“是,皇上,民女自然是要遵守宮闈中的婦德,幫皇上排憂解難。”
段墨舒忍不住要皺起了眉頭,他這個人這輩子最憎恨的就是別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他稍微地將自己的手指頭敲擊在了椅子上,眼神中慢慢地存了戲謔的意思,他說道:“你分明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何必要在朕的面前裝出成熟老成的樣子?”
宋楚瑜的心裡頭狠狠地一驚,原本就是個臉皮很薄的人,如今且看着段墨舒與她說話是沒有帶着一點的客氣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倒是逸風是個十分有眼力見兒的人,這會子正好是端了熱熱的茶來,笑着說道:“宋小姐請品一品這最正宗的大紅袍,皇上知道您要來,特地囑咐了我們要烹出這一盅的好茶的。”
說着,就緩緩地遞到了宋楚瑜的面前,宋楚瑜這才稍微地反應過來,微微地說道:“多謝皇上這般的器重與關心。”
段墨舒眉眼之間的冷厲這才稍微地解開了一些,他且淡然地說道:“你這一次來,是爲了什麼?”
宋楚瑜一時之間愣住了,女兒家的羞愧突然之間就涌上了心頭,原本還以爲自己是羣臣舉薦上來的,皇上縱然是心裡頭存了之前對那個女子的眷戀,也會在意江山社稷,想不到是如今的光景,她稍微思索了片刻,就說到:“皇上,臣女是爲了一個月後我與皇上之前的成婚來的。”
言語之間已經是帶了一些羞愧的語氣了。
“朕說呢,原來是因爲這樣的事情,只是你是那羣臣子舉薦來的,按道理應該是他們來與我提,怎麼就讓你一個人來了呢?”
段墨舒在這個皇位上這麼久了,自然知道這是父親那個時候傳下來的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可是因爲心裡頭着實是存了對自己婚姻不能自主安排的恨意,所以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宋楚瑜的身上。
縱然是知道這樣很不對,也知道這定是會被人詬病的,但是心裡頭既然是擺明了有不痛快了,就不能不說出來。
宋楚瑜一時之間愣住了,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樣的問題,早晨的時候,她是接到了內務府的通知,說是今天早上要來到皇上面前有所請示,原本以爲是雙方都開心的事情,想不到鬧出了這麼多的錯處來。
這麼想着,她就微微地頷首,說道:“皇上這話倒是說了臣女的不是來,只不過這聖旨也是從宮裡頭傳出來的,父親與哥哥一心一意忠於朝廷,也不敢做出什麼逾越規矩的事情來,還請皇上明察秋毫,去查問查問是誰讓臣女入了宮中來的。”
宋楚瑜若是爲了自己還覺得沒有什麼,可是這件事情若是和父親和整個家族門楣有關係了,她就少不得要做出不卑不亢的樣子來了,如此想着,語氣裡也生冷了很多。
段墨舒冷眼瞧着下面站着的這個女子,心裡頭生出了許多的感慨來,終究還是自己對她太過於苛責了,所以纔會讓她有這樣的反抗,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姑娘言行舉止之中的倔強,與洛盼桃總是相似的。
這麼想着,段墨舒的眉眼微微地一個流轉,落在了逸風的身上,問道:“怎麼,現在內務府的奴才們做事情都是這麼不謹慎的麼,朕雖然一時之間沒有填充後宮的準備,但是也並不是說明他們就可以越了主子的性子,亂傳了旨意。”
那逸風在皇宮中這麼久了,自然是個懂得見風使舵的人,他沉沉地笑着說:“要不怎麼說皇上您日理萬機呢?難不成是貴人多忘事嗎?這個規矩原本就是從太上皇那裡傳下來的,爲的就是要看一看雙方的人品與德行,剛纔臣看到皇上您一時興起,也沒有提醒,倒是讓宋小姐受了委屈了。”
段墨舒微微地頷首,這些年來,終究是與逸風開始了一唱一和的君臣社交了,雖然現在的他多少要受到自己身份的限制,與逸風做不出什麼吟詩作對的風雅事情來,但是這偌大的皇宮中,終究還是有一個貼心人,這麼想着,他就微微地頷首,跟還跪在下面的宋楚瑜說道:“你快起來吧,是朕誤會你了。”
語氣中明顯是已經帶着溫和與讚賞的意思了。
宋楚瑜這才慢慢地站起身來,眼神中似是保留了淡淡的柔情在裡面一般,她沉沉地說道:“若是皇上這裡沒有什麼異議的話,臣女是不是可以回去與父親覆命了。”
最讓人覺得討厭的一件還是來了,段墨舒的眼神中慢慢地承載了難以言表的沉悶來,他稍微地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怎麼,你是不是覺得朕不願意娶你,纔要這麼上杆子地來?”
逸風且看着段墨舒這個樣子,知道他的心裡頭定是十分苦悶的一時半會兒地也不敢在這個地方逗留太久,就淡淡地說道:“若是皇上與宋小姐還有事情要談,那臣就先退下了。”
段墨舒微微地頷首,然後說道:“去吧。”
整個空間中慢慢地生髮出了意味深長的沉默來,段墨舒且摩挲着手裡頭的冰球,這冰球是他當初擊敗了段墨淵之後,到宮裡頭進到的,想着這兩個冰球多少是對自己的身體有幫助的,他就稍微地放在自己的手裡頭把玩一二了,也就是很偶爾的時候,段墨舒心裡頭會想念起他的這個弟弟來,只不過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段墨淵的陰魂也該是要散去了吧。
這麼想着,段墨舒也知道自己的思緒飄飛得太遠了一些,他稍微地沉思了片卡,才說道:“朕知道你是個癡情的人,只是很多時候我們總是有許多言不由衷的苦澀,你還明白?”
宋楚瑜怎麼會不明白段墨舒這話語裡的意思呢,她微微地頷首,說道:“皇上這話說的自然是不錯的,臣女也知道皇上的心裡頭一直掛念着一個未歸的女子,只是皇上是一國之君,終究是有自己不得已的地方。”
這麼說着,眼神中便是慢慢地掩去了她的愁思,只表現出了淡然的鎮定來。
“朕就說你一定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對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透徹,如今朕也有點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成全。”
段墨舒的眼神中慢慢地滲透了清冷的光來,在陰影的籠罩下,他的身形不過是表現出了十分消瘦的樣子來,宋楚瑜的心裡頭狠狠地一沉,心裡頭慢慢地涌現出了不好的預感來,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與皇上接觸,但是不得不說,女孩子的心性總是敏銳到可以去把控住任何一個她在意的男子的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