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兒在入宮之前曾經被段墨舒叮囑過,若是樑忠庭透露出任何一點過激的要求來,就可用天下賢士或者師尊遺訓來搪塞,他與樑忠庭交手過年,知道他最重的是文士,無論如何也不會敗了自己的名聲。
洛盼桃聽了谷芽兒的分辨,見樑忠庭沉思了片刻,心裡頭也稍微安定了一下,便說道:“啓稟國王,師尊的遺訓民女怎能不從?若是國王一定要一意孤行,那小女子……”
樑忠庭說道:“誒,既然是你師尊的遺訓,那朕就不勉強你,只是朕的皇宮,你若是能進,自有你的福氣在,朕會給你一點時間,讓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二。”
說話之間,洛盼桃已經觀察到樑忠庭被扎着的地方上滲出了細細的血珠來,原就不是什麼大事,但這個時候爲了讓樑忠庭閉嘴,就只好這麼說了:“國王,您不能再多言了。”
樑柯寧顯然說沒有想到洛盼桃會這麼說,才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樑忠庭的手上已經滲出了涔涔的血珠來,就連忙來到了樑忠庭的身邊,說道:“父親,您的身體可是不爽了?”
樑忠庭搖了搖頭,道:“並沒有什麼不爽。”
洛盼桃淡淡地說道:“國王當真是憂慮過多,在養病期間,您切記不可考慮過多,否則就會出現氣血逆行的現象來,到時兩方衝擊了之後,定要前功盡棄了。”
聽了洛盼桃的話之後,樑柯寧的脣齒之間牽扯出了微笑來,她心思靈敏,怎麼不知道,這不定是洛盼桃試出來的緩兵之計呢?
反正來日方長,她也不急着戳穿,只是輕輕地拂了樑忠庭的胸口,收到:“父親,您且歇着吧,讓這位醫女爲您好好地診治一番,晚間時分,女兒再來看您。”
說着,那一雙纖纖玉手便是落在了被褥上,被褥上的繡龍瞬間落下了印記來,洛盼桃心裡讚歎,好厲害的功力啊。
這些年來,洛盼桃與段墨舒在一起久了,也懂得怎麼分辨一個人是否真的藏了什麼深藏不露的本事來,這個女子看起來是纖纖無骨,卻能在舉手投足之間都顯示出超然的動態魅來,如果沒有多年來的積累,也是辦不到的。
這麼想着,洛盼桃也只是先按下不表。
樑忠庭想了想,便是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你且去了,若是看到你哥哥,讓他晚上來找我,我有話說。”
洛盼桃的心中疑惑,如果真的想要就見到樑倡武話,直接宣召不就行了?
爲什麼還非要讓樑柯寧在看到的時候說一聲?
難道說着樑倡武又出宮去了麼?
想到這裡,她想起了段墨舒,這個時候的段墨舒會在想什麼呢?
自己的那封書信已經是求救信號,段墨舒是個穩重的人,肯定會找出十分穩妥的解決方法來拯救自己,可是逸風他們呢?
因爲之前兩次被他們就救走,如今洛盼桃自己都有了心理陰影,如果這一次真的鬧起來,恐怕是再也沒有人能給他們做靠山了。
如此想着,竟也發了呆,耳邊傳來了沉沉的聲音:“大夫,如今我這病症出現了反覆的現象,該如何是好?”
洛盼桃連忙將自己的心緒全部積攢在了面前這個國王的身上,他思考了片刻,道:“國王莫慌,民女自然會確保您無虞了之後方離開。”
說着,已經用絹帕拭去了樑忠庭滲透出來的血滴子,再細細地探了他的脈搏,才說道:“只是國王若是不除了心病去,再有多好的藥都是沒有用的。”
說話之間,洛盼桃的眼神中迸發出了柔密的光亮來,樑忠庭心裡正愁着樑倡武的事情,如今聽了洛盼桃這麼說,淡淡地笑道:“沒想到姑娘這般看王侯富貴不起麼?”
那洛盼桃嘆了口氣,從前她曾經無限地接近王侯富貴,可是看到的是什麼呢?
還不是無止盡的殺戮麼,且不用說着樑倡武根本不是他的良人了,就算是沒有了段墨舒,洛盼桃也未必願意入了這陰詭地獄中去,這麼想着,她便是微微地鞠了一個躬,說道:“是。”
樑忠庭這次凝了凝神,道:“罷了罷了,你且在這宮中好生地呆着吧,等到你將我的病治好了之後,我自會送你出宮去。”
洛盼桃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已經是進退兩難了,當初她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說明了將這所有的責任都一肩扛下了,若是不治好再出宮去,也是辱沒了師尊的名聲,因此,款款地說道:“是。
且說洛盼桃與谷芽兒一起回到了屋子裡的時候,那谷芽兒臉上早就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來了,他有些驚魂不定地說道:“小師叔,剛纔您怎麼整個人好像都正主了,若說你當時說出了什麼好歹來,可該如何?”
那個藥箱便是重重地放在了地上,發出了低沉的聲音來。
洛盼桃也有些驚魂未定,道:“想不到這個公主也真是厲害,我估計着她最開始是爲了試探我,後來試探着試探着自己生氣了,結果就亂了章法,讓老皇帝出了面,沒想到這老皇帝說話這麼直接,愣是將爲原本就準備好的託詞給跳過了,你說我能不慌張嗎?”
便是從那桌子上取來了兩個杯子,倒了兩盞茶水後徐徐喝下。
“那倒也是。”谷芽兒說着又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說道:“對了,小師叔覺得不覺得那個公主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子,你看她,分明是沒有什麼公主樣的。”
谷芽兒說着,已經咕嚕嚕地往自己的肚子中倒了許多水進去,他這麼說完全是因爲剛纔看到樑柯寧指甲上那嬌豔的蔻丹與護甲了。
洛盼桃聞言,只微微頷首。
樑柯寧果然很厲害,之前從小丫頭那禮打聽到的消息,只說了這個樑柯寧是從各位神仙師傅的身上習得了了不起的武功,如今看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
這麼想着,門外有人在敲門,“宋大夫,請出來一下。”
宋大夫是誰?
洛盼桃皺了一下眉頭,谷芽兒看到她的腦袋一時之間當機了,就推了洛盼桃一下,說道:“小師叔,說的是你啊,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化名了?”
被這麼一個提醒,洛盼桃才晃過神來,說道:“正是了,你看我這個人的腦子。”
說着,就沉沉地呼應了一聲:“馬上去了。”
與谷芽兒一個對視,便收拾了衣襟,款款而出。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臉生的宮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微微地行了一個禮,說道:“請隨我來。”
洛盼桃雖是不明就裡,但是好歹也是在皇宮內院之中,想着這個人未必敢造次,就與她同去了,這養心殿的後面就是御花園,這個宮人帶着她在蜿蜒的小路上饒了許久,才遙遙一指,道:“到了。”
那洛盼桃順着宮人的手指看過去,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因爲太遠看得不全面,不過從背影上來看,就能知道此女子是個了不起的會輕功的。
這麼想着,心裡頭有些害怕,便問了宮人一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宮人只是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自顧自地去了。
心裡頭沒來由地有了一絲恐懼,分明是在大白天,但是洛盼桃仍感覺到了這裡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
突然,耳邊驟然來了一道風,是豆蔻的味道。
突然之間就從洛盼桃的鼻子下面晃盪了過去,洛盼桃的心中有了一絲瞭然,果然,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到剛纔那個穿着紅衣服的樑柯寧此刻正從湖面上掠了過去,她的腳尖輕點之間,是波瀾不驚的湖光春.色。
更讓洛盼桃吃驚的是,縱然樑柯寧在湖面上使了這樣的輕功來,那池子裡頭的動物也未曾有什麼反應,可見樑柯寧是個身輕如燕的。
這麼想着,洛盼桃倒是想要會一會這個女子了。
她這一輩子都喜歡交朋友,雖然也算是走過不少的彎路,但是終究還能遇到一些好的,樑柯寧的身上自有倜儻之氣,且剛纔與她打嘴仗還不過癮,如今倒是多了一些心思來了。
“參見公主。”洛盼桃走到了亭下,款款道。
那人轉身過來,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我的速度這麼快,且衣着已經與早前不同,你怎麼就能斷定了呢?
由此,兩人才細細地打量了對方去,那樑柯寧束着男子的髮髻,只將青絲捆作了一束,高高地垂在腦後,手上的佩劍是青綠色的,與洛盼桃從前見過的女子多有不同。
而在樑柯寧看來,那洛盼桃與在宮室之中並沒有什麼不同,仍然是不卑不恭的樣子,且原也是個花容月貌的姑奶,難怪父皇很願意讓哥哥娶了這個女子。
“嗯,剛纔我父親的問題,可有解決了?”
雖是這麼想着,但是樑柯寧的語氣仍是冷冰冰的,且這一次,她是用了更嚴肅的態度來打量這個女子了去。
洛盼桃想了片刻,道:“公主,關於國王的病症,剛纔民女已經交代過了,如今,我還要再重複一次嗎?”
便是這麼說着,還行了一個禮,表示出自己尚且知道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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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柯寧冷冷一笑,洛盼桃的話她怎麼可能相信?
她雖對醫術不很精通,可是也看得出來這血是從皮膚中留出來的還是從經絡中留出來的,父親剛纔滲出來的血液鮮紅,且是星星點點的斑狀,不可能是體內自己帶着的。
若一定要說的話,還不如說是父親手上的動作大了些,才讓那銀針扎錯了地方。
她將自己的疑慮說出來之後,洛盼桃淡然一笑:“公主早有這樣的想法,剛纔就應該與國王說個明白,爲何現在才與我對峙?”
洛盼桃仍是不卑不亢,可是心裡頭已經有了一番猜想。
難道說這個樑柯寧能這麼好心,爲了幫她圓謊麼?”
思緒所到之處,是手指上傳來了微涼的風,那風聲裡頭帶着些許的淒寒,乍聽起來好像是一曲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