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佩凌聽了是逸風,連忙將手中的五成劍氣守住,那逸風原也是爲了抵擋,所以也不曾出了什麼招式。
這樣一來,兩方並沒有打起來,周圍也絲毫沒有動靜。
官桂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逸風身後的段墨舒身上,她穿着男人的衣服,眼神之間揮之不去的是淡淡的憂愁,官桂連忙來到了門外,恭恭敬敬地說道:“二位快些進來吧。”
等到雙方坐定了之後,洛盼桃開始問官桂其中的緣由來。
許佩凌因爲記得段墨舒的交代,想要攔住官桂,不讓他吐露半點事情來,官桂原本就是忠心護主,鮮少想着周全洛盼桃的心思,如今怎麼管得住?
便緩緩說說道:“許侍衛,你糊塗啊,現在放眼望去,除了洛姑娘,我們還有誰可以依傍?”
許侍衛看了一眼洛盼桃,她的眼中雖然還是用清冷來掩蓋,但是明顯還是蓄着焦灼的,只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那劍完全放入了鞘內了。
官桂將那天的情況細細地說了清楚,洛盼桃清楚後宮的情況,心裡頭想起了一件事情。
從前隱逸閣在的時候,閣內曾有一位隱士,母親對他十分照顧,此人無名無姓,是帶着老婆與孩子一塊投奔了隱逸閣的。
有一次,聽到隱逸閣中的長老提到,說這個人與宮城的建造有關係,後來因爲得罪了皇上,不願意赴死,纔到了隱逸閣中求取生存的資本。
如此看來,段墨舒和凌貴妃兩人莫不是進了什麼暗室內了?
雖然是這麼想着,但是洛盼桃也不免覺得荒唐,這宣城的皇宮中宮禁嚴密,就算是曾經做了什麼暗道,怎麼可能輕易被段墨舒知道了?
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是最不喜歡查收宮廷內部的事情的,那些投奔到隱逸閣中的人,都要抹去自己原來的身份才能入內,又怎麼可能讓段墨舒知道了呢?
便是這麼想着,眉間已經微微地蹙起,她的手指輕輕地敲擊在了桌子上,發出了動人的聲音。
許佩凌沉思着,說道:“當日太子殿下只說是要讓我等着凌貴妃的消息,卻沒有與我說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動手,如今已經第二天過去了,可如何是好啊。”
洛盼桃隔着燭火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心裡多了一層的恍惚,段墨舒的究竟哪裡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讓他願意由此出生入死?
這麼想着,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想法,爲什麼這兩個人就這麼斷定了段墨舒可能回不來的設定,難道說,這宮中還有什麼人會讓段墨舒消失的嗎?
這個想法猝不及防地閃到了洛盼桃的腦子裡的時候,她的心思暗暗地沉了下去。
突然想到了段墨舒身上的那些個傷疤,前世與現世的種種不同,難道說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段墨舒?
他們是一體而來的存在?
便是這麼想着,腦海中好像是突然灌入了旋風一般,她慢慢地站了起來,眼神緊鎖,逸風原本就不喜歡插手段墨舒的事情,只是爲了洛盼桃的心思,只能給予成全。
如今看到洛盼桃如此焦慮,也免不了爲她想一想其中的心思。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對段墨舒的身份有了疑慮,這件事情曾經在逸風的討論中存在過,逸雲只說這世間不乏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兄弟。
如果洛盼桃一直在憎恨的那個人,如今卻完全改變了習性,大概就可以說明,存在兩個秉性完全不同的人的可能性。
只是爲了不讓洛盼桃徒生事端,他們都達成了默契,就是對於這件事情,大家都暫且不表,且看後面如何發展。
洛盼桃的手拂過窗櫺,最終將手停在了延伸出來的紗窗上。
她還記得在藥林谷中,爲了讓段墨舒早些好起來,她專門將自己收藏起來的茱萸掛在了段墨舒的窗櫺上,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應該明白,自己的心思算是完全給了這個男人了。
只是洛盼桃自己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如今她對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信心了,從前在半信半疑之間尚且還顧念着對段墨舒的舊情,若是斷定了前世虐殺自己的段墨舒並非是自己愛着的那個呢?
是不是會更加毅然決然地趟這一趟渾水?
頭有些隱隱的疼痛,她需要找個地方坐下,手腳之間的冰涼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還沒有給她反應的一瞬間,已經覺得周遭都好像是被黑暗侵蝕了一般,完全能夠感受到了死亡一般的寂靜和深沉了。
手上慢慢地拿出了一小枚的烏金丸來。
這藥丸裡頭含着九中最少烈的中草藥,需細細地打磨過後浸泡在甕中,最後要在寒冬臘月中取出,用冰雪的融水加以融合,方可起到充盈體內真氣與熱量的好處。
逸風最早發現了洛盼桃的不對。
連忙過來,小心地扶着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快好好坐着吧,總是想這麼多,當心把自己累壞了。”
說着已經毫不客氣地倒了一碗茶水來,小心地端到了洛盼桃的面前。
洛盼桃輕輕地搖了搖頭,此藥一旦服食,兩個時辰內都不可喝水,這是她出了藥林谷第一次服了這藥物,可見此番的打擊對她的身體是多麼的大。
她看了一眼外頭的風光,有喧鬧的聲音從縫隙之間透過來,尋思了片刻,放下了手裡頭的杯盞,說道:“若是明天凌貴妃那裡還是沒有消息,我就入宮。”
空氣裡傳來了一絲的靜謐,逸風聽到洛盼桃做出了這個決定,登時就坐在了洛盼桃的面前,焦慮地說道:“小主人,你這是何苦來?”
洛盼桃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的鎮定。
她知道,這一次又是白白地讓逸風傷心了,只是有很多事情,她是必須要去做的,人本身就是貪得無厭的,在接近真相的時候就更是決絕。
她原本以爲與段墨舒近一點,就可以察覺到段墨舒有何貓膩,可是如今他入了宮,自己也也要追隨。
只是這樣做就要接受一個設定,若是知道了這個段墨舒與前世的段墨舒當真是不同的兩個人,她會何去何從呢?
有風慢慢地席捲上了身子,許佩凌看到洛盼桃此番的癡情,難免嘆了一口氣。
“你們老實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有兩個段墨舒?”洛盼桃沉沉地問道。
許佩凌仍保有清醒,搖了搖頭,道:“洛姑娘,你何必胡思亂想,如今太子殿下困於宮中,恐與奪嫡之爭脫不了干係,若是再胡思亂想了,就是給自己平添麻煩。”
官桂何其乖覺的人,聽了許佩凌的話,連忙點頭:“正是了,如今我們且要從長計議纔好。”
洛盼桃的指尖劃過了冰涼的桌面,心頭慢慢地泛起了一絲的落寞,原來她以爲自己離真相更近了一步,可是細細想來,自己恐怕也是存了誤會在裡面。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洛盼桃想到了剛入宣城來的一件事情,說是皇上最近身體不太好,正值得北方戰事初起,樑宣兩國正在北漠交戰,如火如荼的時候,皇上卻因前線戰火吃緊而積勞成疾,城門口遂貼出皇榜,稱要在民間廣尋名醫,若是能夠治得皇上者,必有重謝。
反正她握着藥林谷的頂級草藥,若是要爲皇上續命,還有幾分把握在裡面,不如就藉着這個名頭進了宮去。
她的眉眼之間淡淡地拂過了一絲的涼意,將手中的一顆仙丹放在了許佩凌和官桂的面前,淡淡地說道:“我要入宮。”
“什麼?”
逸風最先叫了起來,一入宮門深似海,洛盼桃怎麼還是不懂得這個道理?
果然是遇到段墨舒之後,她就沒有辦法淡定了嗎?
他的手按在了洛盼桃的手臂上,眼神裡是滿滿的決然,洛盼桃只是淡淡地擠出了一絲的笑意。
手指慢慢地離了逸風的握緊,只是將眼睛更加執着地看向了官桂。
官桂是段墨舒身邊最頂尖的太監,肯定懂得怎麼將自己安全地送到宮中。
此刻的官桂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悄悄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許佩凌,許佩凌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將佩劍放在了桌子上,緩緩地走到了門邊。
與他們一門之隔的世界,是最繁盛的酒肉食色。
可是門房內的世界,卻是在討論怎麼樣犧牲了自己的命數去救自己所愛的人,洛盼桃覺得心中泛起了一陣酸澀。
總之花開兩處,前世的她註定是要爲段墨舒死去的,而這輩子的她呢?還不是這樣的放不下。
許佩凌緩緩地說道:“洛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這一入,我們外面的人是完全接應不了你的,你的生死全部都是靠自己,而且你也未必能看到太子殿下,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許佩凌的語氣裡頭明顯帶着心疼。
洛盼桃的心中翻卷過了一陣一陣的絕望,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這輩子都不用再入了那陰詭地獄,只是這事是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逸風突然之間沉默得可怕,他沒有再勸阻,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似是一隻蜷縮起來的小獸,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芒刺,卻不輕易地展現出來。
與許佩凌他們交代好了入宮之後的一應事情之後,洛盼桃與逸風一同離了客棧。
因爲官桂和許佩凌現在的身份十分特殊,所以明天到宮門的這段距離,他們不會出現,洛盼桃最多隻能由一個隱士護送着,且只能喬裝打扮成洛盼桃的助手,只送到午門之外。
如今宮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對於宮外來的人自然是要嚴加看管的,故而洛盼桃要萬事小心。
交接好一應事情之後,洛盼桃才與逸風緩緩地回去了。
在喧鬧的街道上,夜市不過剛剛開始,宣城與其它的小鎮都不相同,好歹是都城,處處都是流光溢彩,洛盼桃一時之間貪看了,也駐了腳步。
這樣好的春光,以後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