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一時之間沒有抓住,那茶杯掉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樑倡武連忙伸手去接,等到洛盼桃反應過來的時候,樑倡武的手中已經穩穩當當地落着茶水杯子了。
“實在對不起,是我太毛躁了,燙到了恩人的手。”
樑倡武神色慌張,說着已要轉身去找自己隨身帶着的藥箱子了。
聽到樑倡武稱自己爲恩人,洛盼桃一時之間覺得好笑,她忍着疼痛,從脣齒之間露出了一抹的笑意,說道:“沒關係,我自己就隨身帶着這種藥的。”
說着就從自己的腰間慢慢地取出了一小罐的藥水來,洛盼桃原本是一個手不能拿肩不能抗的人,不需要這麼防着意外,只因爲那段時間在藥林谷中看到段墨舒極其容易發生危險,又想到跟着自己的人都是要與人廝殺的,所以也長了個心眼,帶着一些可以緊急備用的藥物在身上。
這樣一來,也不至於最後需要的時候慌手慌腳的,洛盼桃的行爲果然是引起了樑倡武的奇怪:“姑娘,你平日也不需要碰到什麼危險的事情,怎麼還帶着這樣烈的藥物在身上?”
說話之間已經慢慢地踱步到了洛盼桃的身邊,看着她往剛纔的患處倒入一些藥水來。
清甜的味道慢慢地在空中氤氳開來,有些許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形成。
洛盼桃想了一下,即便樑倡武是段墨舒的江湖好友,但也不需要與他說了這許多,就笑着說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對傷痛這樣的事情都是比較上心的,跟着我的小師侄谷芽兒平時就毛毛躁躁的,我若是不帶着一點可以防身的東西,他到時候若是被燙到了,可不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嗎?”
說話之間已經麻利地在自己的手上纏上了紗布了,有淡淡的玉蘭香氣傳過來。
谷芽兒,對不起你了,小師叔又在別人面前將你出賣了。
洛盼桃在心中默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便是將那小罐子蓋上了蓋子,神色之間又恢復了冷靜。
“原來是這樣。”
樑倡武點了點頭,他正站在洛盼桃的後面,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是什麼,樑倡武一時半會又不能輕易地言說,便是鎮定自若地站在遠處,等着後面的圖謀。
時間慢慢地流轉過去,若是再呆下去,恐怕就要天亮了,原本是來送給樑倡武一個方法的,沒有想到與樑倡武聊得這麼投機,倒是忘了時間。
洛盼桃的指尖觸碰到了冰涼的膏藥上,傳來冰涼的疼感。
她擡眼看去,已是三更,眼眸輕轉,稍微想了一想,站起來,笑着說道:“如今我看着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就離去,你也好生休息吧,這幾天我們就要繼續啓程了,你若是要與我們一起,可要跟得上步伐哦。”
說着便是與樑倡武淡淡地笑了一下,樑倡武點了點頭看,這一次洛盼桃是完全背對着他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從洛盼桃的身上傳來,而這種味道是之前完全沒有過的。
茱萸?
樑倡的腦海中突然就呈現了這個兩個字。
樑倡武終年都帶着這樣的東西,怎麼會不知道味道呢,只是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將茱萸隨身帶在身上的女子,況且這個時節必無茱萸,爲什麼洛盼桃要總是帶着呢?
樑倡武的腦海中浮起了一絲聯想,關於樑宇國的聯想,他的話還來不及思索就已經出了口:“姑娘是天生喜歡茱萸嗎?竟這樣呆在身邊?”
此話剛剛說完,倒是讓洛盼桃稍微楞了一下。
茱萸?
她並沒有帶在身邊呀,從藥林谷中帶出來的那一串,因爲嫌棄礙眼,所以就放在了行李中,更何況,茱萸的氣味若是不細細聞着,根本是無法辨別的,難道說是樑倡武的鼻子不好了?
便是這麼想着,笑着說道:“你還真是真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哪裡有女孩子將這樣的東西帶在自己的身上的?”
樑倡武以爲洛盼桃是在責怪他的冒犯,連忙行了一個禮:“是我言語之間唐突了,還請姑奶不要怪罪。”
洛盼桃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什麼怪罪不怪罪的,我都與你說了,我原本就是個心性疏闊的人,你與我何必有這麼多的講究呢?但是有一件事情還請你一定要爲我守口如瓶。”
洛盼桃說着,便是慢慢想去。
今天與樑倡武的相會,其中的因果自是不必說,他們兩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在逸風他們看來,也許會以爲是自己的女兒家心腸氾濫,所以有了此番的打算。
雖然洛盼桃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別人,但是其中要涉及的利害關係也當真是不容小覷的,與其到時候沒完沒了的解釋,不如現在就從源頭上將一切都斷絕了纔好。
這麼想着,洛盼桃笑着說道:“我身邊的四個隱士,從來都是以我爲重,今天若是聽到我要收留了你,恐怕又要生出許多的勸告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們相會的事情,還請不要隨便就告訴給了別人,有些事情若是可以避免的話,還是應該避免的,你說是也不是?”
有些許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慢慢地蔓延開來,樑倡武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好好地看一看面前的這個女子了,她也並非是完全的古靈精怪。
對於一些事情的把握,分明是細緻入微的。
便是這麼想着,樑倡武點了點頭,說道:“聽憑姑娘的吩咐。”
洛盼桃笑着說道:“如此甚好。”
便是盈盈地來到了門前,突然停住了腳步,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問你。”
那樑倡武聽了,連忙說道:“有什麼事情是我可有回答的,必定盡心竭力。”
洛盼桃笑道:“盡心竭力不需要,只想與你說一說我身邊這四個人的性格。”
洛盼桃說着稍微關注了一下樑倡武的臉,想要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可是樑倡武只是淡定地笑了一下,說道:“其中的兩個,我已經是領教過了,不知道姑娘要說的是不是另外兩個呢??”
果然是個不動聲色的聰明人,洛盼桃暗暗地想着,指尖已經觸碰到了被風吹散的些許髮絲了,眼神之間帶些許的清冷在裡面,卻也難掩她的氣質。
“正是了。”
洛盼桃笑眯眯地說道——
“我專門要與你強調的這個人是老三,我們都叫他毒癡子,若是遇到什麼要搞清楚的事情,必定都是刨根究底的,此中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若是公子身上有什麼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必定是使出渾身解數的。”
洛盼桃說着看了一眼樑倡武,而後神色之間飄蕩過了一些瞭然的懂得。
樑倡武慢慢地停住了心思,他不知道樑倡武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可以肯定的的是,洛盼桃口中的這個老三與剛纔那個進了他的房間,詢問什麼情報網的人是同一個。
只是如今他好不容易纔能求來洛盼桃爲自己的父親看病,怎麼能這般惹事?
因而只是淡淡地說道:“幸得姑娘此番賜教,要不然我可是要吃大虧了,不過還好我自詡沒有什麼值得挖掘的秘密,你的那個隱士恐怕有不會對我感興趣的。”
說着,脣齒之間恍惚有了一些的睏倦之意,似是不想要繼續這個話題了。
洛盼桃是多麼乖覺的人,怎麼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
便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一雙嬌俏的眼睛在燭火之中更加顯得柔情萬丈,她的手指慢慢地拂上了衣領,這是爲自己馬上的外出做準備。
早晨的風最是可恨,會讓一個人的意志完全被喚醒,而此刻,她就要出門去,反正她很清楚的是,樑倡武若是打定主意不說的事情,是斷然不會被改變的。
便是這麼想着,她笑着行了一個禮,說道:“我想也是,我與樑宇國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的隱士也必定有這樣的操守在,若是他們有什麼事情叨擾了公子,你可是要與我說,看我不好好地教訓了他們去。”
說着復又行了一個禮,這才款款離開。
那樑倡武看着洛盼桃輕盈離開的樣子,一時之間也覺得背後好像泛起了層層的冰霜,和聰明人說話縱然是有通透在,但是也容易被對方一眼就看穿了。
洛盼桃就是這樣的人,若說是聰明,樑倡武鮮少看到洛盼桃這般洞察人情的人,但若說瀟灑,她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這樣的嗎?
便是這麼想着,樑倡武慢慢地進了自己的房間,那爐子上還坐着汩汩作響的水,索性是睡不着了。
樑倡武思忖了片刻,又將舊茶倒去,只在原來的茶壺中放入新的茶葉,這一次的品茶是更加帶着心思的,雖然沒有人可以作陪,但是好歹更加清靜了一些。
不知道爲什麼,樑倡武總覺得面對洛盼桃的時候,似乎是有天然的親切感,且不說其中的緣由何在,就是這個女子的一顰一笑之間,都像極了他心目中的妹妹。
樑倡武的父親告訴他,他原本應該有一個妹妹的,但是因爲陰差陽錯,妹妹流落到了別處,這是父親關於他那個失蹤了二十幾年的妹妹唯一的描述。
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看到父親對着明月唉聲嘆氣的,若不是爲了國家大事,樑倡武倒願意猜測這件事情與父親那個流落在外的妹妹有直接的關係,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洛盼桃的第一眼,樑倡武想到的就是這個了。
便是這麼想着,樑倡武的心中對於接下來的旅途又充滿了好奇與警惕之心。
他知道,洛盼桃願意接納了他加入隊伍,本身就代表着極大的信任,只是讓他真正覺得猶豫的是洛盼桃目的,難道說真的是爲了要解決所有的事情之後清心寡慾地去往樑宇國嗎?
樑倡武願意將整件事情往深入的地方想上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