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紅菱心神不定,她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並非段墨舒所認爲的如此不堪,相反,這個人的身上也許隱藏着天大的本事。
段墨舒背手而站,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師傅教授他武功的時候,總喜歡提到運氣兩個字,只說氣息這種東西看似有章法可以遵循,實際上有千迴百轉的運轉方法,面前這個手持扇子的男子,並不是真正的高手,所謂真正的高手必是化一切於無形的人,而這樣的冷冷之氣分明是從他的背後傳來的。
段墨舒怎麼不知,這世上的人有百種功夫,最不懂擅長的就是巧妙地運用體內的真氣,可身後的這一位,分明將所有的招數都運用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頷了頷首,與完顏紅菱眼神交流之後分明是一種懂得,完顏紅菱稍微地收住了手中的斷紅菱,只是若無其事地看着手持羽扇的那一個。
“你這話可不就是暴露了你的身份了嗎?”段墨舒淡淡地笑着,脣齒之間分明露出了一絲的敵意,天漠派是駐紮在西域的一個部落,雖然常年在段墨淵的帶領下,逐漸能夠接受中原文明瞭,但對於一個殺手來說,絕對不可能這麼仔細地瞭解要殺者的情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知道被殺人的身份才真的是大忌,如此說來,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中原人,也未必是天漠派的教徒。
持扇人的神色之間閃過了一些疑惑,隨後又用笑意慢慢地隱藏了過去,他笑言:“太子殿下果然懂得如何察言觀色,只是你身在廟堂之上,怎麼懂得江湖中人的行事手段?”正說着,手中的羽扇已經如同箭一般的飛速而來,便是電光火石之間,段墨舒的身子迅速地躲閃開來,卻是被身後的完顏紅菱一把接住,只見完顏紅菱將段墨舒的身子擋在了她的身後,那斷紅菱看起來是向持扇人飛去,可段墨舒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完顏紅菱的手掌是推向他身後的那一個的。
便是有說不出來的默契,完顏紅菱的手已經推到了持劍人的面前,真正擋住持扇人的攻擊的,反而是段墨舒。
這一次的虛晃一招當真是讓持扇人大吃一驚,他原本拿出了扇子來圍擋,受的卻是段墨舒實打實的真氣,而那持劍人明顯低估了段墨舒的本事,所以在完顏紅菱用盡了全身力氣打他身上的時候,受不住,往後退了數丈。
嘭——
一陣陣風浪翻滾而過,便是在所有的措手不及之中,總能讓人看到默契夥伴之間的相互挾持。
而段墨舒也敏銳地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默契根本就不是合作者,更像是兩個偶然碰到一起的武功上乘的高人。
那持劍人向後退了數丈之後,便是藉着從段墨舒的手中搶過來的寶劍擋了一下,那寶劍果然是好東西,便是受了完顏紅菱這樣的十成功力,也不過是毫髮無傷,倒是試圖要繞上寶劍的斷紅菱出了差錯,一時之間無法舒展開來。
“怎麼?太子殿下這般不懂江湖道義?偷襲?”那持扇人還想要辯解什麼,段墨舒已經三下五除二地移到了他的身後,一雙寬厚的手掌狠狠地扼住了此人的喉嚨,竟是女人一般的骨骼。
段墨舒心中奇怪。
持扇人分明看起來身形寬厚,怎麼可能喉骨這般狹小,難道說又是一個骨骼清奇的?
這麼想着,完顏紅菱已經狠狠地擋在了段墨舒的面前,不讓對面的那個人有了偷襲的機會。
“怎麼樣,我拿下了你的同夥,你同夥的命換我的寶劍,這個交易不算虧吧。”
段墨舒的眉宇之間洋溢着某種自豪,這麼多年過去了,鮮少有勢均力敵的人對抗,沒想到在自己逃亡的路上還能遇到這麼多的能人異士,想起來也不算太虧。
說話之間,完顏紅菱的斷紅菱已經擋在了他們與對方的身前,便是一個轉身,就可以逃跑,這樣進可攻退可守的境地纔是對陣時候最重要的。
對面的人臉色慢慢地變得僵硬了起來,髮絲在慢慢地吹拂着他的髮絲,讓人覺得柔軟又綿長,他淡淡地笑着,而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太子殿下,你覺得自己能夠從他人的言語之中看到軟肋,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肢體語言嗎?”
說話之間,他已經慢慢地將段墨舒的寶劍放進了劍鞘之中,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非高人是斷然做不到這個地步的。
便是這個動作已讓段墨舒覺得驚恐萬分了。
當年他的師傅爲了彰顯他作爲太子的無上地位,特地在這寶劍中設置了關卡機關,千斤之重是一回事,最重要的還是其中的重重機關,若非是機關高人必不能開啓,段墨舒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淡淡地說道:“哦?”
對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完顏紅菱已經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了,她的武功雖是師傅親傳的,但招式之間卻透着外疆的風範,也就是說,完顏紅菱這樣的圍擋在中原武學大家的手上是不可能出現的。
“這位姑娘骨骼清奇,又擅長抵禦之術,只是剛纔的動作該是外疆人才會有的保護動作,他們終年在外,要抵禦野獸的侵襲,因而警惕性極強,而姑娘的長相又不似外疆女子,看來是有個了不起的師傅嘛。”
持扇人面若秋桃,便是在凜冽的對峙之中還能看到鎮定自若。
段墨舒冷冷地笑了,說道:“那又如何,世上武學千百萬種,難道你真的自以爲是能看透?”
持劍人冷冷一笑,那笑容便是隱藏在了風聲之中,卻也能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戲謔感。
他以手一指,說道:“怎麼,你在質疑我?你的這把寶劍,我只需多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中關卡。更何況是一個漏洞百出的人。”
說話之間,便是狠狠地從自己的體內催生出了無數的飛蛇,每條飛蛇都吐着蛇信子,上頭閃着鮮紅色的血珠子。
完顏紅菱心中大喊一聲不好,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明白,此人背後到底依靠着什麼。
蛇番小鎮上,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創辦這個小鎮的人對蛇類的召喚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當然,如果只是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人聞風喪膽,他真正的才幹在於,可以將身邊所有的活物都幻化出毒蛇的模樣,可謂無所不用極其,也就是說,只要這個男人願意,他可以實行巫蠱之術,困守住自己和段墨舒,到時候,等到時機成熟,他們也有可能被這個男人催化成一條毒蛇來。
而剛纔這個男人對寶劍的利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也在佐證了這個猜測。
段墨舒慢慢地靠近了完顏紅菱,他的雙手在慢慢地凝聚着真氣,原來和許佩凌商量好的是,通過他來引誘出背後殺手,再讓許佩凌在後頭給一個偷襲,可是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厲害,身上又有讓人難以言說和難以抗拒的力量,便是這樣,他才隱隱地感覺到恐慌。
完顏紅菱一個水袖揮起,她的斷紅菱中生出了許多的倒刺來,便是在暗香浮動之中,快速地將從那個男人的衣袖中催化出來的毒蛇全部都掃到了一邊。
那些毒蛇果然並無本體,不過是一些虛幻形成的活物罷了。
完顏紅菱回頭看了一眼段墨舒,說道:“殿下,我們用八卦五行。”
八卦五行。
是啊,八卦五行。
原就是虛幻無爲的鼻祖,爲什麼不能利用起來呢?
這麼想着,段墨舒便是慢慢地排開了架勢,用一雙如星辰一般的眸子看着對方,他是個極其穩重的人,可是穩重之中還帶着邪魅,只是這一切對段墨舒來說並不可怕。
因爲虛幻之中反而能催生出一些實在的東西,比如恐慌。
在段墨舒年少的時候,父親就與他說過,在習劍練武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對自己誠實,哪怕是幻化出了無數的虛幻之物,只要在胸膛中流淌的氣血是實實在在的,就沒有什麼恐慌的。
如今,段墨舒打算奮力一搏,因爲他可以感受到,面前的這個男人的身上浮動着太多的急躁,這已經是大忌了。
抑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藐視與自己的對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現在的情況下將他打敗。
段墨舒慢慢站定,雙掌合十,完顏紅菱仍在前頭爲他擋去一次次的進攻,有毒蛇在段墨舒的身邊呼嘯着飛過,而後撞到了完顏紅菱的斷紅菱上,化成了一灘灘的膿血。
所謂九爲數之極,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數,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有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此周而復始變化無窮。
段墨舒低低地念着其中的關竅,漸漸地,便是讓風潮靜止在了耳邊,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且說那個不可一世的男子,原就是看不起段墨舒這樣的人的,他在蛇番小鎮上生活了這麼多年,懂得如何讓段墨舒在最短的時間內死去,更何況,現在的他也不需要讓段墨舒死掉,畢竟段墨舒在他手上活着有更大的價值。
他看到段墨舒的雙腳慢慢地定格在了一個位置,便是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心中正在奇怪這是什麼招數,就已經明顯地感覺到袖子裡頭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牢牢地填充滿了一樣。
那些在袖子裡頭的毒蛇,竟然好像是突然之間被藏起來了一樣,沒有了生機。
完顏紅菱見狀,手持斷紅菱飛速地攀附上了一根枝頭,完顏紅菱最讓人羨慕的就是這是這一身的好武功,所謂水到渠成他,她自詡在藥林谷中這麼多年,攀巖逡巡之間,已經領悟到了一些比別人更加多的輕功秘笈。
所以只是須臾之間,就已經在男人最近的一處樹枝上站立柱。
身後的許佩凌還在和那個持扇人膠着着,但很明顯的是,持扇人已經完全進不了他們所在的這個圈子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