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抵達波波洛廣場東側的黑森林咖啡屋宇時,正是波波洛廣場最爲喧囂熱鬧的時候。
波波洛廣場橢圓形的結構以及周圍的神聖雙子教堂使得它一直是翡冷翠的中心標誌性廣場,再加上從南方迦太基運來的代表着帝國征服史的方尖碑,更是讓這裡成爲全帝國遊人來翡冷翠的必遊之處。
廣場周圍的啤酒房和咖啡屋密密麻麻,雲集在室外的客人們更是趁着太陽落山之前這一段美好時光享受着餘暉的熱量。
豎琴、風琴、馬頭琴,獻藝者爭相展示着自己的本事,以博得遊客們的好感,爲他們的帽子中投下幾枚硬幣。
賣花的少年郎穿梭在人們中間,向一臉燦爛笑容的戀人們推銷他們的花束。
販賣手工藝品的小販們更是賣力的遊走於客人們中,殷勤的向他們兜售各色各樣的小玩藝
四處遊動的小推車上盛滿了各種熱氣騰騰的小吃,乾酪、烤羊肉、烤山鶉、羊肚、薰肚、洋蔥,鐵架和鐵板上的肉食被火烤得吱吱作響,配上墨角蘭、菊苣、萵苣、龍嵩葉和香堇,濃郁的香氣四散飄逸,引得無數遊客頻頻注目。
這些小吃如果在配上幾瓶朗姆酒或者卡特利特紅酒,簡直就是天然的一頓美餐。
黑森林咖啡屋宇在衆多咖啡屋中顯得十分低調,原木構築的外殼加上尚未褪去樹皮的表現風格,使得這座咖啡屋具有濃烈的原始森林風格,踏進咖啡屋中。清幽地松木香和厚重的橡木味道使得整個咖啡屋更像是置身於森林當中。
我很快就在一處相當幽靜的角落裡找到了先來一步的默多。
默多?巴特里,帝京城中一個身份十分複雜地角色,誰也不知道他來自何處,只知道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在帝京城中上流社會晃盪。他究竟以何爲業,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似乎很多人都和他保持着相當密切的關係,而且那些人分數不同的勢力範圍和團體,這個傢伙卻能夠如魚得水般的在這些人中穿行。
從採風行獲得的資料也沒有能夠爲我提供更多地東西。除了知曉了他很有可能來自加泰羅尼亞行省之外,其他一切都和我通過鷹羆衛情報系統掌握的東西差不多。
幽暗地環境讓默多縮在鬆軟的沙發當中看上去只剩下半個人一般。我們倆猶如關係密切的老友見面一般,只是點點頭便不再多語,“一杯亞莫咖啡。”
亞莫是帝國位於卡拉曼行省南部最著名的咖啡產地,只不過現在那裡現在已經是一片狼籍,亞莫咖啡的價格已經長了七成,原本只需要三枚銀克朗的一杯咖啡已經漲到了五枚銀克朗。
“漢密爾頓先生,這一向還算平靜吧?”默多舉起咖啡示意,輕輕抿了一口。
“嗯,好像默多先生話裡有話啊,怎麼。默多先生有什麼可以教我的?”我微微一笑。喝咖啡無疑是最好調劑談話氛圍的方式,我很喜歡這樣的環境。
“你這麼久來似乎表現得很安靜,難道克里米亞一案就讓你滿足了?”默多琥珀色的眸子中晶亮地神光熠熠生輝。
“呵呵,滿足?生在這個世界中,會有滿足地時候麼?除非死了,沒有誰會滿足。”我搖動着咖啡勺,細密的泡沫沿着杯壁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小漩渦。嫋嫋的濃香浮起。
“那漢密爾頓先生這一段時間裡怎麼會這樣清閒而又安靜呢?難道說帝國境內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看得上眼的事情了?還是你打算多休整一段時間?”默多聳聳肩。
“嗯,默多先生的語氣裡把我形容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神。呵呵,捧得越高,摔得越疼,我有自知之明。”我淺笑起來,真是有意思,想要利用我和鷹羆衛,而我卻十分樂於被利用,“我需要合適的時機,如果默多先生不吝爲我提供一些地話,我不勝感激。”
“很好,看來我們終於還是能夠找到值得坐下來深談下去地話題。”默多瞳孔中掠過一抹狡詐的異芒。
“很期待默多先生提供地東西。”我淡淡的道,美好的東西內裡多半隱藏着倒鉤,是陷阱還是佳餚,就看你品味者的本事了。
“漢密爾頓先生應該知道我們的主要貨幣----金克朗的成分吧?”
“嗯,當然,金、銅、錫。”
“成分比例呢?”
“好像是二五三吧。”
“看來漢密爾頓先生對於這方面很瞭解,也就不需要我廢話了,那漢密爾頓先生知道製造金克朗的金源於何處麼?”
“好像主要是來自巴登高原的帝國三大金礦吧。”
“嗯,那淡水河谷這個地方你聽說過麼?”默多的聲音壓低了一些。
“你是說盛產沙金的淡水河谷?”我警覺起來。
淡水河谷位於帝國東部邊緣與帝國最大的鄰國塞爾柱奧斯曼國接壤地帶,河谷狹長,蜿蜒百里,東段控制塞爾柱奧斯曼國手中,西段則屬於帝國。兩國一直對於這個河谷的歸宿有爭議,而塞爾柱奧斯曼國也是帝國在東部唯一一個未曾真正征服的國度。
雖然帝國最輝煌的時候一度憑藉強大的軍事實力迫使塞爾柱奧斯曼國俯首稱臣,但是僅僅也維持了十多年光景塞爾柱奧斯曼國便擺脫了帝國的控制,重新成爲帝國東部最大的威脅,只不過鑑於帝國的強大,塞爾柱人一直對帝國保持着敬而遠之的態度。
但是隨着近幾十年來帝國國力的日益衰落,塞爾柱人的態度也在發生着微妙地變化,而兩國在淡水河谷主權紛爭上也日益激烈,這也迫使帝國虎賁軍相當一部分主力不得不住紮在臨近塞爾柱人的小亞細亞行省邊境。即便是南方獸人肆虐如此,帝國也不敢輕易調動駐紮在小亞細亞行省的虎賁軍。
“不錯,正是那裡。”默多眼睛中閃動着詭異的神彩,“淡水河谷所產地沙金和巴登高原上所產的礦金一直是帝國境內流通的主要貴金屬。但是沙金的成色遠遜於礦金,根據帝國法律,帝國貨幣金克朗的鑄造只能選用巴登高原地礦金而不能使用沙金,但是近來有些人卻罔顧帝國法紀,私自利用沙金鑄造金克朗。”
“哦?”我眼睛眯縫起來。琢磨着其中含義。
鑄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做得到的,那需要相當雄厚地財力和製造能力。對冶煉、鑄造技術的要求都是十分高,而制約私鑄者最大瓶頸則是沒有模具,製造貨幣的模具一直是帝國核心機密,等閒人想要見一面也難比登天,更不用說想要獲得了。
加之私自鑄幣那是抄家滅門的重罪,財力和技術能力具備這方面的世家門閥們卻又不願意冒這樣巨大的風險去刀口舔血。
“怎麼,漢密爾頓先生,你是不相信我消息的準確性?”默多笑了起來。
“嗯,有那麼一點點,私鑄貨幣這種事情可不比其他。技術、財力、人脈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模具,默多先生,你不會認爲隨便找一個工匠來製作一套模具就可以鑄幣吧?”我點點頭,“我需要詳細的資料,能夠證明你所說的完全屬實地資料。”
“呵呵,雖然我對漢密爾頓先生蔑視我情報能力地態度很惱怒,不過我欣賞你的辦事嚴謹態度。我當然會提供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直到你滿意爲止。”默多嘴角微微翹起,漂亮的八字鬍鬚因爲笑容而一顫一顫。“漢密爾頓先生想要知道一些資料上沒有的東西麼?”
“當然,我相信默多先生也會十分樂意提供這一切。”我點點頭。
“這個鑄造點當然在小亞細亞行省,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個鑄造點的規模相當大,超乎我們想象地大,因爲這其中不但有我們帝國地權貴和小亞細亞的門閥家族參股,而且更重要地是塞爾柱人也再利用這個鑄幣工坊瘋狂的推出他們的沙金,每一年給我們帝國帶來的損失難以計量。”
即便是默多這樣心態冷靜情緒平穩的老手在提及這個問題上時也禁不住有些心旌動搖。
我默默的掂量着這一番話語中的含義,很顯然鑄幣肯定有帝國上層的權勢者參與,否則鑄造出來如此大規模的金幣必須要進入帝國流通領域,沒有一條穩定的流通線路那纔不可思議。
至於小亞細亞本地的門閥也在情理之中,強龍不壓地頭蛇,沒有當地豪門的參與,這樣利害攸關的事情不可能長久進行下去。
小亞細亞人本來就不是純正的維京人血統,只不過他們被帝國征服的時間更早一些,征服後大批維京人的進入使得這裡維京化的程度要比相鄰的塞爾柱人深得多,但是他們和塞爾柱人無論在血緣關係還是地緣關係乃至歷史風俗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尤其是在中下層,這種聯繫就更爲廣泛。
但是塞爾柱人捲入進來就有些出人意外了。
塞爾柱人歷來就是帝國的頭號大敵,即便是在南方的獸人和西方的蠻族逐漸崛起之後,帝國仍然對塞爾柱人威脅的擔心絲毫不減。
縱然是和平時期,駐紮在小亞細亞行省的帝國主力野戰軍---虎賁軍數量也佔到了虎賁軍總數的五分之一,而帝國南方和西面局勢糟糕至此,帝國寧肯坐視西面南面局面的靡爛也不肯抽調駐紮在小亞細亞的虎賁軍,由此可見對塞爾柱人的忌憚。
畢竟從塞爾柱奧斯曼國邊境出兵要想打到翡冷翠實在太容易了,只要穿越整個小亞細亞行省就可以直抵拜占庭行省腹地,其間唯有一道水量並不算大的格里斯河,而平坦的地勢使得塞爾柱奧斯曼稱雄帝國東方的鐵騎軍更是可以在這片土地上輕鬆的縱橫馳騁。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帝國對於小亞細亞行省的控制極爲嚴格,無論是內政部還是帝國軍方几大機構都在這裡佈設有相當力量,就是爲了防止這個地區出現塞爾柱化的趨勢,可以那裡是帝國關注最爲嚴密的地區之一。
但是默多居然說這裡會出現私鑄貨幣的現象,而且還有塞爾柱人的參予,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默多也不插言,只是默默的呷了一口藍山咖啡。藍山咖啡比亞莫咖啡味道更重澀一些,但是更得那些口味重的所謂成功人士們所喜歡,不過我不喜歡,我更喜歡香濃清新一些的亞莫咖啡。
“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有獲得任何一點關於小亞細亞存在私鑄點的情況反映,至少我們鷹羆衛絕對沒有掌握這方面的情報。呃,我相信內政部,還有風陵衛、匕鋒營他們也一樣,否則也輪不到默多先生今天和我坐在這裡品咖啡了。如果你所說的一切屬實,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原因導致這些機構集體失明失聰呢?”
我的言語語氣很平淡,但是隱藏在言語中的堅決卻不容置疑。我的給他一個很準確的態度表示,如果不能給我一個確切而又可靠的解釋,我根本就不會去碰這樣的任務,這很有可能就是一個陷阱,或者就是一個無人敢碰的火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