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十分順利,我的工地已經正常施工,並且進度超乎我想象的快。杜墨琛本人都十分驚愕。秦漠飛那邊也是風平浪靜,中邦國際如火如荼發展中,成爲了魔都實業的翹楚。
如此波瀾不驚的日子,與我來說彷彿做夢一樣。都覺得不太真實。可能是水深火熱太久,我都不太習慣這樣平靜地過日子了。
時間過得很快。從初秋,到初冬。再到嚴冬臘月,一切安好!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工地看看進度。然後回家看看老人,陪陪孩子,忙忙工作,簡單又輕鬆。
老宅子裡因爲金貝舔了一窩小狗狗而熱鬧了些許,令我有種風雲已經消散的錯覺,可能真已經消散了。
臘八這天,二伯秦天明說已經好久沒有舉行家宴了。應該要一起聚聚。對此我當然沒有意見,他們願意大家在一起吃個飯,這沒什麼不好。
於是我讓王媽和蓮嫂一起張羅了一頓十分豐盛的家宴。還是在老爺子最喜歡的三進庭院裡舉行。
秦漠飛也早早下了班。特意早歸過節,他看上去也十分開心。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眼神很複雜。
來的人很多,秦家的人差不多都來了,包括秦馳恩,秦漠楓這兩個我十分忌憚的人。
秦馳恩給諾諾買了一個很大的抱抱熊,還給小凡買了一架很大的遙控無人機,把兩個小傢伙喜得眉花眼笑。他進宅子就去看了老爺子,可盯着他的時候沒有絲毫愧疚感,就那樣靜靜看着。
不曉得他到底是什麼心情,因爲他面色波瀾不驚,無人猜得透。
秦漠飛也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哪怕是在面對秦馳恩時,他依然能笑得很從容,不如以往那般劍拔弩張。
這令我很莫名其妙,他幾時變得如此淡定了?
其實聚餐這氣氛也很詭異,我們跟堂弟堂兄什麼的幾乎是零交流,因爲他們從頭至尾就沒拿正眼瞧過我們,甚至他們的孩子也不會跟小凡玩,就是這樣冷漠得令人髮指。
所以當飯菜一上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坐下準備吃飯了。
用餐的人一共坐了三桌,大姑、秦天明、秦馳恩和我們坐了一桌,其他的堂弟和他們孩子什麼的,坐了兩桌。
吃飯間,大姑還假意說了兩句開場白,“今朝大家難得聚在一起,真是開心!”
見大夥沒人搭腔,她又道,“漠飛啊,咱們秦家現在好像越來越散了,你爸現在這個樣子恐怕也不能當秦家家主了,得從新推舉個人來號召一下啊。”
秦漠飛正剝着蝦子,聽到她這樣說擡頭瞄了她一眼,“那麼大姑以爲誰有這個號召力呢?”
“呵呵,我覺得老三絕對有這個實力啊,咱們老一輩的人當中,不就是他最有出息嗎?”大姑說着看了眼秦天明,又道,“二哥,你覺得是不是啊?”
“老三確實有實力,我贊成。”秦天明趕鴨子上架似得回了句。
“呵呵,大姑說得極是,聽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
秦漠飛說着把剝好的蝦子放在了我碗裡,從頭至尾頭眼都沒擡一下。小凡坐在他右邊,探頭看了眼我碗裡的蝦子,脆生生道,“爸爸,寶寶也要吃蝦!”
“媽媽是女人,你是大男人,自己剝!”他說着夾了一個蝦放在了小凡碗裡,讓他自己剝。
小凡撅了噘嘴,一邊小心翼翼剝蝦,一邊嘀咕,“寶寶這麼小,爸爸偏心眼。”
我忍俊不禁,連忙把碗裡的蝦子送到了小凡嘴邊。他吧唧一下吃了過後,又喜滋滋地認真撥蝦,父子倆一起剝,好像當在場的人不存在似得。
“漠飛,我們在跟你講話呢。”大姑被他漠視的態度激怒了,拍了拍桌子道。
“我有聽啊,三叔是爸的親兄弟,身上還有爸移植過去的肝,肯定有着絕對的號召力,能把咱們這散碎的秦家發揚光大。”
這桌面上的氣氛因秦漠飛這話而變得十分詭異,在場的人表情都很尷尬,尤其是大姑,紅一陣白一陣。
就在此時,秦馳恩淡淡說了句,“我沒興趣,你們自己處理就好。”
“老婆,這個好吃,蓮嫂的手藝一級棒。”秦漠飛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我碗裡,才擡頭掃了眼在場的人,淡淡道,“你們今天來,是不是想說爸不但沒有當家主的資格,也沒有當成業集團董事長的資格?”
“漠飛,這是事實!”秦天明冷冷補了一句。
“所以,你們覺得成業集團的董事長一職,也應該是三叔來當麼?”秦漠飛斜睨着秦馳恩,脣角的笑很深,但未及眼底,那是一種陰鷙的笑容。
“這當然不是!”講話的是大姑,她似乎特別在意這個,“漠飛,大哥既然已經無法履行董事長的職責,那就應該把位置讓出來給大家,董事會的人自然會推舉一個合適的人選出來。”
“聽大姑的話,好像有中意的人選了似得。”他挑了挑眉冷笑了下。
“成業集團是咱們秦家的產業,大家可都是依靠着公司過日子,不像漠飛你可以另起爐竈,所以這董事長一職必須要有個能力突出的人來當。”
我極少聽到大姑如此侃侃而談,她很在意這個職位,難不成是她想上位?睨着她眸光裡那毫不掩飾的權欲之光,我感覺這些年都低估了她。
在她慈愛的表象下,是一個十分貪婪的靈魂。秦漠楓當了公司的執行總裁,她想當公司的董事長,那麼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把秦家族人一個個全部剔除的。
這真是細思極恐!
想着,我下意識瞥了眼坐在對面的秦漠楓,他很不以爲然,偶爾擡眸看一眼秦漠飛,那眼神十分深邃且熾熱。這母子倆,也真是夠奇葩的了。
秦漠飛沒理會大姑的謬論,專心致志地給我和小凡剝蝦子,左一個右一個,全程無視在場的人。我想,如今的成業集團他是沒放在眼裡的,因爲他自己的公司規模比這大得多。
但,這是原則性問題,他應該不會隨了大姑的意思。果然,他把一盤子蝦子都剝過後,才優雅地擦了擦手,這才擡起頭正視着大姑。
“大姑,一看你對祖訓就不熟,你記不得祖訓的最後一條怎麼說的?凡秦家家主先逝,則由血鳳擁有者代任,直至選出下一任家主。咱們秦家的血鳳誰掌,想必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他這一說,大姑又啞口無言了,不只是他,身後原本聒噪的堂弟兄們也都住口了。庭院裡的氣氛忽然間僵持下來,只有寒風在盪漾,瑟瑟凍人。
我沒看過秦家祖訓,想不到還有這樣一條,這不就說的我麼?
“還有,血鳳本身代表着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覺得這董事長一職應該是誰來繼任呢?”
“漠飛,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讓歡顏來當家主?一個外人怎麼能夠當秦家家主?還有,成業集團是咱們秦家的產業,輪不到她來擔任董事長一職吧?”
大姑頓時就慌了,寒着臉扯着嗓子喊,這時候的她,臉上再也保持不住那一臉的仁慈,微微有些猙獰了。
我其實壓根沒在意什麼家主,什麼董事長一職,我在意的是她居然說我是外人。我是上了秦家族譜的長媳,她居然說我是外人,這未免太過分了。
秦漠飛挑了挑眉,又道,“論外人的話,甄允昊恐怕外得不能再外了吧?他不也在公司擔當總經理嗎?”
“哥,允昊他不是外人。”
秦漠飛提到甄允昊時,秦語忽然擡頭說了這句話,這是她今晚上唯一說的話。
她最近情緒越來越低落,幾乎半個月纔會來老宅子一趟,也是看看老爺子和孩子們就走了。我怕她這樣抑鬱下去,又會把自己給逼病的。
她這樣一說,秦漠飛頓時眸光一寒,眼看着就要發火,我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又按耐住了。
“我沒有意見,覺得歡顏可以當秦家家主,也能勝任董事長一職。血鳳的股份和漠飛給她的股份加起來絕對夠發言權了,你們就不要爭了。”
這是秦馳恩在講,他一開口,不光秦天明,甚至大姑也都不做聲了。兩人寒着臉繃着脣,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冷冷地怒視着我,好像我是他們階級敵人似得。
我正要開口拒絕,秦漠飛在桌下輕輕捏了一下我的手,於是我又沉默了。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意思,但我對家主以及董事長一職確實沒興趣。
“各位如果沒有意見的話,我會盡快安排爸的私人律師起草文件,把他的事物都移交給歡顏。”
秦漠飛像鐵了心要我扛下這責任,令我很是惶恐。秦家的水這麼深,我本就如履薄冰了,若再把他們的利益給剝削了,那一個個還不得生吞了我嗎?
就這麼一會兒,我就已經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諸多不懷好意的眼神了,真真是如芒在背。
“不行,我有意見,我相信咱們在場的所有族人都有意見,對不對,對不對啊你們講話啊?”
大姑怒急地四下張望,企圖找到共鳴者。但除了她自己,好像沒有人擁護她。
我曉得這些人並不是服我,而是懾於秦馳恩和秦漠飛兩人的施壓。他們可能不服秦漠飛,但絕對服秦馳恩的。
“總之我絕不允許,家主這事我可以妥協,這是祖訓上的意思。但董事長一職不行,沈歡顏的出身,還有她的經歷就不能夠登大雅之堂,若成了公司的董事長,那還不給人笑掉大牙嗎?”
“大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秦漠飛的老婆何時輪到你來指責?”秦漠飛眸光一寒,語氣冷了下來,“你別以爲香港的事情我沒過問就算過去了,我只是不屑跟你計較,如果你覺得我不夠風度,那麼你想進去蹲幾年?或者你們幾個都想進去蹲蹲?”
“……”
大姑怔了下,氣焰頓時就下來了。包括秦天明,也都收回了看好戲的眼神,垂着頭不講話了。
一旁的秦馳恩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脣角微微揚起一抹淺笑,很淺,一閃即逝。
迎上他那灼熱的眸子,我就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可能從他醒來後給我打電話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