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門的時候, 申芸突然又開口叫了唐溫的名字，隔着一個客廳的距離，她的聲音已經比剛纔多了很多力氣。
唐溫沒回頭, 聽着屋裡的女孩子真誠又感激的道謝。
“謝謝你, 唐溫。”真的很謝謝。
她擡起眼睛擺擺手, 一句“不用謝”越來越淡。
“唐溫。”走在路上, 祁硯忍不住喚她, 在她好奇回頭的時候，緩緩問道，“你好像跟沈長安嘴裡的那個你, 不太一樣。”
“是嗎？”
她顫着睫毛，有些傷感。
“那他嘴裡的我是什麼樣子的？”言語裡聽不出來任何的異樣。
“他說……說你自私又霸道, 討厭所有能給你帶來麻煩的東西, 人也一樣。”
唐溫甩了甩胳膊, 戲謔道，“原來沈長安平日裡都是這麼詆譭我的啊。”
“他死定了！”
祁硯盯着她的後腦勺彎起了脣。
他還沒說完, 雖然沈長安總是會跟他提到唐溫，而且沒一回都免不了把她以前做過的那些霸道事揪出來跟他說上一番，但是在他心裡，她不是這樣的。
她願意幫自己，願意幫申芸, 爲了申振去跟林遠辰動手, 爲了他去跟蔡先勤撂狠話。
這哪裡像是個討厭麻煩的人會做的事情？
分明一點也不像。
“祁硯……”前面的路口剛好是一個紅燈, 唐溫慢下腳步, 對着他低嘆, “你說一個人是對這個世界有多失望啊，纔會選擇拋下一切去主動了結自己的生命呢？”
申振的姐姐是這樣。
上輩子的祁硯也是這樣。
甚至她好像還隱約記得一點點事情, 他的母親，似乎最後也是自殺離世的。
祁硯目光一滯。
爲什麼她好像突然就很悲傷了？
是因爲剛剛那個申芸跟她說了什麼話，所以才讓她覺得心裡不舒服的嗎？
他不知道緣由，只能靠感受她的情緒來自我推斷，來回張了好幾次口，就是說不出話來。
但他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也許......是這個世界先讓他們失望了呢？”
倘若不是積攢了足夠多的失望，誰願意用那麼痛苦的方式來結束生命呢？
唐溫問他道:“那你呢，你會不會也因爲對這個世界失望，然後就......”去死呢？
祁硯一片愕然。
“你好像......”他的語氣頓了頓，說道，“很擔心我會死掉。”
他上次在醫務室裡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似乎很害怕自己想不開，那雙急的快要發狂的的紅眼，他記得太清楚了，整個人都好像被狂躁包圍住了一樣。
他想，她應該有秘密。
或許還是跟他有關的秘密。
祁硯只顧着陷入回憶，沒注意到唐溫在聽見他的話之後，後背硬生生的僵住了。
她轉過身去，看着他的眼睛，聲音認真，“嗯，我很擔心。”
“曾經有一個人，當着我的面，從那麼高的大樓上，直接跳下來。”她指向前方的巍峨高樓，聲線微啞，“他站在天台上，笑着一躍而下，就倒在我面前。”
她悠然一笑，繼續說道，“鮮紅色的血，濺到了我的鞋面上，我回去刷了好多遍都沒把它們給洗乾淨。”
“你說，一個人得是對這個世界失望到什麼地步了，纔會在奔向死亡的時候，笑的那麼肆意？”
祁硯聽完以後，心下愕然不已。
他沒想到，她竟然還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一個生命當着自己的面突然消失掉，恐怕不管是誰遇見了，都不能做到心情平靜吧。
他好像有點理解她爲什麼同意要幫助申芸了。
因爲她自殺的舉動，因爲她放棄生存慾望的情緒，都讓她想到了那個在她面前一躍而下的人。
他定了定神，似乎是在向她保證。
“不會的，我不會那樣的。”
他努力生活了十幾年，不是爲了有朝一日失去希望勇敢赴死的。
他纔不會那麼傻，受到點挫折就想着自殺。
他會好好活下去的。
不然她，得多擔心啊……
……
說到幫忙，其實最後真正幫忙的人還是老唐。
唐溫的爺爺一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從商，常年在國外忙碌，這麼些年做生意做的是風生水起，在金融圈的大佬席位裡已然佔據了一席之位。
老二就是老唐，在政育這一塊目前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是地位也絕對不算低了，尤其是他還有好幾個老友從政，各自在不同的崗位鞠躬盡瘁着。
他跟現在上頭的廳長是發小，再加上吃粉這一塊一直是上面嚴厲打擊的一列，老唐想都沒想直接依着申芸提供的信息給發小撥了電話。
“糖糖。”掛了電話的老唐，表情凝重，問道，“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你林叔叔說了，如果她說的情況屬實，那麼之後……那邊可能需要她出面作證人。”
因爲這件事情不僅僅只是吃粉這一件，還有讓人痛心疾首的強健（諧音）行爲。
可如果那個女孩子一直情緒不佳，即便到時候她出面作證了，可能情況還是會有所異數也說不準。
“讓你那個朋友，最近好好養身體，至少得恢復成可以跟人正常交流的樣子吧，否則到時候上頭去調查了……她的情緒會受到影響的。”
“還有，這件事情既然你林叔叔已經知道了，那你之後就不要自作主張去調查什麼，事關重大，你就把它全部交給你林叔叔處理，相信他會處理好的。”老唐囑咐道。
“我清楚，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自作主張的。”她跟老唐這麼保證道。
唐溫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既然選擇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唐，那肯定就是心裡清楚這已經不是靠她小打小鬧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馬上就是新年了，新年之後她還得跟祁硯一塊去市裡的訓練營待上大半年，別說她根本沒那個本事插手，就算她有，她總不可能拋下祁硯一個人去訓練營，自己留在這裡幫別人解決問題吧？
更何況她之前跟祁硯說過，她只會一直護着他一個人。
這句話，從來就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