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不禁往男子寬厚的懷抱裡窩得更深,痛苦地呻吟:“子瞻,別說了。你別說了。不要提他,不要去觸碰那段回憶。”
一瞬間,白霓裳的腦海裡閃過許多過去的回憶。在離恨宮的梅林裡,他手把手地教她練劍,兩人雙劍合璧,翩舞如蝶。冬日裡雪花飄落,他坐在亭中撫琴,她在雪地裡舞劍相和,每一個轉身回眸,兩人的眼角眉梢間俱是若有似無的情意。洛陽塔上,他和她並肩看了一夜的飛雪,天地無垠浩大。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他冒雨跑回白塔,來到她的身邊,兩人在塔頂許下了一世的諾言。說好至死也不鬆開的手、十指緊扣說好要白頭偕老的手,到底還是鬆開了。從前她愛他至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他,那必定是因爲他不再需要她了,她纔會選擇離去。沒有想要,這一次,卻是她自己決意要離開他。
無雙扶着她的肩膀,深深望入那雙迷惘的雙眸,“月兒,你告訴我,在你心裡是否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雲千歌?你……是否當真願意嫁我爲妻,與我廝守終身?你必須看清楚了,在你面前的這個人,他的名字叫上官熙華,不是雲千歌。”
白霓裳怔怔地望着無雙,那張俊秀絕倫的臉龐蒼白如玉,瀲灩的紫眸露出些許無助、些許恐慌、些許受傷,她從未見過這般無助彷徨的無雙。迷離的心緒漸漸收斂,白霓裳的眼眸沾染着微微的溼氣,伸手輕撫着他的臉龐,認真地說:“子瞻,我想得很清楚。我要嫁的人是你,是公子無雙,是景昶國的國君上官熙華。而云千歌……”她的嘴脣輕輕顫抖,緩緩含淚道,“他註定只能成爲我心裡的一個回憶,情已成傷,唯有相忘於江湖。”
千歌,白塔之約我不能赴了。這一生一世,你註定是等不到我回去的了。千歌,對不起。曾經滄海難爲水,我們曾經無法在一起,如今已不能在一起。我已將心許了另一個好男子,從今往後,白丫頭再也不能愛你了。
無雙再問:“
那麼,如果此刻他出現在你面前,說讓你跟他走,你會不會聽從?”
此時白霓裳心裡已做了取捨,她嫣然一笑,點了一下無雙光潔的額頭,嗔怪地說:“堂堂公子無雙,怎麼竟護不住自己的小娘子,會讓人將她搶走麼?”
無雙不由怔住,眸放亮光,又驚又喜,“月兒,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白霓裳依偎在男子懷中,緩緩而笑,內心是從未有過的安寧,“我的意思是,公子無雙這般驚才絕豔的俊俏人物,我這一生是賴定你了。無論誰來,我都不會和他走。除非……”
無雙心下一緊,忙問:“除非什麼?”
白霓裳擡起頭來,眸底噙着狡黠的笑意,“除非,除非是你自己不要我,要將我拱手讓給別人,我纔會……”
接下來的話,白霓裳是沒有機會說出口了。因爲,有人已當機立斷地封住了她的朱脣,打算以柔情政策征服這個促狹的小女子。
外頭天清雲淡,鳥語花香,韶光正好。屋裡薰香暖人,風動晶簾,春光旖旎。
只是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因了白霓裳的放心不下,竟會在大婚之日掀起那樣一番新的驚濤駭浪。亂世鐵蹄,金戈長鳴,山河變色,最後是誰得到了天下?又是誰得到了蒹葭?或許,以無雙的聰明才智,他也不是猜不到,只是太在意她,所以甘願爲之冒險,甚至是……傾盡天下。
玉階牆角青苔綠,滿地清霜寂寂泊。寒闕深深,燈籠高掛,孤燈燭火對愁眠。
一娉婷婀娜的麗姝獨坐石桌前,一襲面紅裡白的貂裘大氅如燃燒的烈焰。長髮垂落,烏黑如瀑,別有一番月下美人的清冷嬌美。
庭院內奼紫嫣紅,花氣襲人醺風細細。一名侍女模樣的女子從屋裡走了出來,柔聲道:“娘娘,奴婢都打發她們回去睡下了。夜深了,您也早些回去安寢吧。”
那獨坐月下的紅衣麗姝原來是白霓裳的孿生胞妹慕容蝶
衣。
慕容蝶衣緩緩起身,月盤般瑩潔的臉頰沾滿點點淚痕,“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那侍女不禁嘆了聲氣,柔聲相勸:“娘娘,您的姐姐她已經離開長安去了扶蘇,是不會出現在儲秀宮的。您何苦這般日日苦等,熬壞了自個兒的身體。”
慕容蝶衣滿目離傷,似被踩到痛處,喝斥那侍女:“主子做事,何時容得你這個奴才多嘴?回去。”
那侍女不好多說,忙應是離去。
女子猛然趴到石桌上,將臉埋在雙手間,傷心地哽咽:“姐姐,姐姐。蝶衣還在長安,你會回來看我的,對不對?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
沉浸在傷心中的慕容蝶衣渾然未覺,有一道黑影正在悄無聲息躍進院落裡,慢慢靠近她。
當她覺察到有一團黑色的陰影籠罩在自己頭上時,爲時已晚。
那來路不明的黑衣人從後頭點了她的穴道,而後緩緩現身在她面前,拱手恭謹道:“慕容皇后,得罪了。”
慕容蝶衣心跳紊亂,臉上猶殘留着斑斑淚痕,姿容楚楚,強作鎮定問:“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燕國皇宮,可是不要命了麼?”
那黑衣人倒不介意她的冷怒,依舊恭謹,“在下乃是拜月教的蕭離,奉教主之命替未來的教主夫人給慕容皇后傳遞一封信。方纔事出緊急,未免泄露身份,在下才斗膽冒犯了您,還請恕罪。”
如此一來,慕容蝶衣已清楚那黑衣人並無加害自己之意,忙問道:“本宮與西域拜月教素無交往,更不識你們的教主和教主夫人,怎麼會差人給本宮送信?”
蕭離恭謹地回答:“我們的教主夫人說了,她和慕容皇后乃是故人,夫人名喚白霓裳。”
“什麼?白霓裳?”慕容蝶衣大驚失色,隨即眼中流出歡喜的淚水,“是姐姐。原來是姐姐差人給我送信來了。快,快解開本宮的穴道,本宮要看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