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並不是不知道他這一路上在故意折騰她的。不說話,不抗爭,不是她軟弱可欺,更不是對他的屈服。她,只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罷了。那一瞬間,納蘭容逸突然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情來。一個女子,縱然美貌傾城、聰慧過人,終究不過是男子的指上拈花一枚,在爾虞我詐的爭權奪勢中,成爲一個華麗的犧牲品罷了。畢竟,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寧要美人,不要江山呢?
“白姑娘,你不能死。”沉默許久,他方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悽豔一笑,眸中似有嘲諷:“哦,敢問四王爺,我爲何不能死呢?”
眼中精光一輪直射向那雙清冷灩媚的眸子,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一個心中仍有牽掛的人,又怎麼會甘心就此死去呢?白姑娘,你喜歡方纔的那名白衣男子,是也不是?”
“我喜歡誰又與你何干?憑什麼要回答你?”眸光一沉,隱有痛色,納蘭容逸的話似是一根銀針直直刺入她的心底,教她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柳眉倒豎,明眸含冷,是怒極了的表情,“你們納蘭家的男人全都狡猾如狐狸。我白霓裳低估了你們的心計,如今落到你們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若要我低頭屈服,卻是門兒都沒有的。”
低沉的嘆息縈繞林間,如水般涼薄的月光泠泠灑落,聽來竟有幾分感傷。目光復雜地盯着白霓裳半響,忽然一笑,問道:“你說我們納蘭家的男人狡猾如狐狸,那麼,你是覺得你那心上人單純善良了?白姑娘,若是將來有一日,你發現雲千歌他也算計了你,你還會這般地喜歡他嗎?還願意爲了他連性命也不顧嗎?”
“納蘭容逸。我不許你誣衊他。千歌哥哥,他是絕對不會算計我的。這一點,我從不懷疑。你休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答得斬釘截鐵,眸子閃亮如星辰,異常動人。可落在納蘭容逸眼中,卻是那般的可憐。可憐天公,盡負癡兒傻女。
“白姑娘,你太天真了。但願你,
真的能不後悔今天的選擇。”
“我自然不會後悔。即便有一日,我發現了他真的在利用我,我亦無怨無悔。”
頭頂傳來輕輕的驚訝聲,她擡頭看他,神色認真無比,問道:“四王爺,你可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嗎?”
納蘭容逸訝然一笑,答道:“能讓本王傾心喜歡的女子,她還尚未出現。”
抿脣一笑,是瞭然於心的神色,她頷首仰望夜空,悠悠道:“若有一日,四王爺真心愛慕上一個女子的話,你就不會覺得我今晚說過的話癡傻了。豈不聞‘情到濃時人憔悴,愛到深處心不悔’?這世上,每個人都會遇到這樣一個讓自己心甘情願付出一切的人。”
夜風涌來,撲了一身的溼氣。白霓裳不由自主地往納蘭容逸的懷中靠了靠,忽然瞧見樹林裡有一羣螢火蟲在漫天飛舞。
淡淡的螢光縈繞在身畔,白霓裳伸手一抓,張開手心赫然有一隻螢火蟲翩翩飛走。她擡頭開心地笑,明眸皓齒,面含春風。那一瞬間,納蘭容逸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動。
窮鄉僻壤,又是大半夜,侍衛們騎馬翻騰了半天,纔買到了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和請回來了一個鄉里郎中。見白霓裳傷得如此厲害,那郎中直襬手說他治不了,四周的侍衛亮出了劍,他嚇得眼都直了,這才誠惶誠恐地過去給白霓裳簡單地上了點草藥,交代說這位姑娘傷勢沉重,是經不起車馬勞頓的。若是強行趕路的話,只怕傷情加重,不久便會香銷玉殞。於是納蘭容逸就留下了那名郎中照顧着白霓裳,命幾人先行回宮請御醫,一邊帶着車隊緩慢而行。
翌日天色初蒙的時候,納蘭容逸一行人才慢悠悠走到洛陽城郊。
晨露曉風,冷蕊壓枝,花香淡淡,鳥啼婉轉。芳草斜陽外,茅屋頂炊煙裊裊。好一派煙火人間的溫馨景象。
“籲……”納蘭容逸勒馬長鳴,遠遠瞧見遠處黃塵滾滾,似有一隊人馬正策馬疾馳而來。
待到走
近,納蘭容逸才瞧清他們原來是宮裡頭的錦衣衛。一見到納蘭容逸,錦衣衛齊齊落馬,跪地喊道:“屬下等參見四王爺,王爺吉祥。”
略一擺手,含了幾分喜色問道:“快快平身。本王派人命人請來的御醫可帶來了?”
領頭的那錦衣衛擡頭看了納蘭容逸一眼,復低頭答道:“回四王爺的話,屬下等乃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前來押解行刺鈺王的刺客進宮,是以並沒有帶御醫來。”
濃眉一擰,眸中含了一絲冷厲,佯裝不知道:“刺客?既然如此,那你們便好好找尋去吧。本王還有貴客急需回城就醫,莫擋了本王的道。”
剛掉轉馬頭欲繞道離開,不料那些錦衣衛卻持劍擋在了馬前,堅毅卻不失恭謹地說道:“四王爺莫要與我等玩笑了。那名女刺客明明就在王爺後頭的馬車裡,皇后娘娘懿旨難違,還請王爺高擡貴手,讓屬下帶她進宮去吧。”
“唰”的一聲,寶劍龍吟長嘶出鞘,鋒利的劍身在曙光的照耀下泛起森然的白光。手腕一轉,劍尖直指向那羣面露懼意的錦衣衛,雲淡風輕地笑道:“哪個再不讓開,就休怪本王劍下無情。本王再重申一遍,後頭馬車內躺着的是鈺王爺心尖上的人兒,絕不是什麼刺客。她若有半分差池,你們一個一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聽明白了沒有?”
“可是皇后娘娘……”領頭的那錦衣衛猶不甘心地想與納蘭容逸分辯幾句,話未說完,銀光一閃,人已身首異處。
納蘭容逸溫文爾雅地吹着劍身上的血滴,忽地擡頭目射寒光,笑道:“下一個是誰?”
錦衣衛們面面相覷,心裡很是猶豫。他們既不敢違抗皇后的命令,又不敢與四王爺動手,可是,若不讓道,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你們若是怕皇后怪罪,只管將一切推到本王身上就是。如此,你們便可以放心了吧。”似是洞穿了錦衣衛們心裡的想法,他掏出絲帕優雅輕拭着劍上的血跡,一面含笑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