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那麼大的雨,陸景呈仍然舉着傘下車朝她走過來,並且將傘舉到了她的頭頂上,任由自己暴露在大雨中。
“這麼大的雨怎麼還在外面?”
“陸先生……”
“別說了,先上車。”
陸景呈替她拉開車門,兩人都上了車,他又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塊新毛巾遞給她,“趕緊擦擦吧,當心感冒。”
“謝謝,謝謝。”她接過毛巾,有些誠惶誠恐的樣子。
“我看你從婚紗店裡跑出來的,去買衣服?”
顏歆月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陸景呈見狀也不勉強她,只是有些賭氣的說:“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他大概是對那天的事還有些介懷,儘管仍然關心她,卻也難掩疏離的感覺。
直到把她送回家,陸景呈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顏歆月也不好多說什麼,道謝之後便下了車。
大雨依舊不停,她頂着包剛跑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了陸景呈的喊聲,“等一下。”
她聞聲轉頭,陸景呈舉着自己深藍色的大傘朝她走過來,將她籠罩在傘面之下。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了她良久,她的頭髮溼噠噠的貼在額頭上,整個人就像落了水的貓,可憐至極。他終於投降般的嘆了口氣,“之前我跟你說過,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這句話一輩子都有效。”
“陸先生……”顏歆月不由得愣住了,她還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深重的承諾。
“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如果你有麻煩,我一定會幫你分擔。”他說完又頓了頓,凝視着她說:“你是一個女人,不需要所有的事都一個人來抗,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分擔。”
他原本已告訴自己不再管她的事,這原本就不是一場真感情,他沒必要對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太過上心。可是當他看到她冒着傾盆大雨向外跑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軟,忍不住把車開到了她的身邊。
陸景呈說完這番話,不由分說的把手上的傘塞進她手裡,轉身走進了大雨之中,很快便驅車離開了。
——“你是一個女人,不需要所有的事都一個人來抗,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替你分擔。”
晚上洗澡的時候,顏歆月耳邊都在不停地迴盪着陸景呈的那句話,這句話毫無疑問的給了顏歆月一個大大的依靠,現在想起來都讓她有些心跳加速。
從浴室裡走出來就聽到手機在響,她看着屏幕上跳躍着孟靖謙的名字,本來不想接的,可是轉念一想,她倒是要聽聽他要怎麼解釋。
“喂?顏歆月?你現在在哪兒?回家了嗎?”
電話剛一接起來,那邊就傳來了他心急火燎的聲音,顏歆月蹙了蹙眉,冷聲道:“我在家,怎麼了?”
孟靖謙似乎鬆了口氣,“你到家了嗎?那就好。”
他原本以爲事情很快就會解決,沒想到程嘉慧那個女人把一哭二鬧三上吊全用上了,抱着他不肯放手,把一旁的孩子也嚇得大哭不止。醫生怕她這樣情緒不穩定有可能又要輕生,他只好先留了下來。等安撫好那個女人趕回婚紗店的時候,卻發現早已關了門。顏歆月的電話打不通,外面又下那麼大的雨,他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擔心她。
顏歆月沒有理會他話裡的慶幸,冷笑道:“我不回家,難道還要在大雨裡等着孟律師良心發現回來接我嗎?”
“我當時被一點事情絆住了,不是故意放你鴿子……”
他難得有耐心向她解釋,可顏歆月根本不聽,“你有什麼事都無所謂,反正你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希望你以後不要那麼無聊,你的時間是金錢,別人的時間難道就是糞土嗎?”
她說完這句話便掛了電話。
孟靖謙說到做到,週六當真來接她了。
顏歆月身上穿的是那件藕粉色的禮服裙,之前試禮服的時候他不在,眼下她突然闖進他的視線,着實讓孟靖謙驚豔了一番。
她甚至都沒畫什麼妝,跟平
常一樣簡單恬靜,可他卻覺得自己竟然有點移不開視線,開車的時候幾次都忍不住從後視鏡裡瞟她幾眼。
這在以前來說是絕對不可能有的事。
路上孟靖謙好幾次想跟她解釋那天的事情,可顏歆月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無所謂的表情,他也就失去了向她解釋的興趣。
她都表現的毫不在意,那他就更不在意了,反正淋大雨的人又不是他。
酒會是榕城商會舉辦的,地點在鉑爾曼酒店,出席的人除了商界貴胄就是政界要員,不可謂是不隆重。
入場的時候孟靖謙彎起手臂示意她挽着自己,然而顏歆月只是嫌惡的將頭轉向了一邊。
她的態度讓孟靖謙更加火大,拉着她的手強制性的放在自己臂彎裡,又從侍者那裡拿了杯香檳塞進她手裡。
“我勸你今天最好乖乖的,不要給我找麻煩,否則我保證顏如海會在監獄裡過的水深火熱。”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低聲說着,話裡是滿滿的威脅。
“你!”顏歆月憤恨的瞪着他,咬牙道:“卑鄙!”
孟靖謙無謂的挑眉,一轉頭竟然瞥見了站在一旁的陸景呈,立刻拉着顏歆月朝他走了過去,顏歆月本想拒絕,可他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真巧,陸總也來了?”
陸景呈是孤身一人來的,看到她之後微微愣了一下,視線落到孟靖謙握着她的手,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孟律師。”他舉杯示意了一下,視線轉到顏歆月身上,意有所指的說:“孟律師的女伴今天真是明豔照人。”
顏歆月聞言垂下了頭,孟靖謙有些得意的摟住她,挑眉道:“謝謝陸總誇獎,陸總沒帶女伴一起來?”
“我不像孟律師這麼有女人緣。”
他的視線始終都膠在顏歆月身上,太過灼熱的目光讓她低下頭,孟靖謙大概也玩夠了,跟陸景呈說了兩句便摟着她向旁邊走去。
大約是看出了顏歆月的抱歉,孟靖謙冷笑一聲道:“怎麼,沒跟着他一起來,覺得很失望?”
她猛的擡起頭看向他,“你早就知道陸先生邀請我?”
孟靖謙不以爲然的挑眉,“知道又怎麼樣?”
“你明知道我答應了陸先生,卻還是逼我跟你一起來,害我對陸先生食言。孟靖謙你怎麼這麼卑鄙?”
孟靖謙登時也惱火起來,“顏歆月你搞清楚,我讓你陪我出席是看得起你,你還真以爲我非你不可?奉勸你一句,陸景呈只不過是覺得你新鮮而已!你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還真當自己是什麼無價之寶,值得男人爭着搶着對你獻殷勤?小心哪天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正當兩人吵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一旁忽然傳來了一個激動而又驚愕的男聲——
“顏顏?”
兩人都是一愣,轉頭便看到欣喜若狂的程奕楓,還沒等她打招呼,程奕楓已經大步朝她走過來,旁若無人的將她用力擁入懷中,大概是因爲太過激動,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了!”
孟靖謙臉上瞬間變得陰沉而又冷厲,而站在一邊的靜言則是呆呆的看着程奕楓一副失而復得的神情,青灰的臉上如同絕望。
她最害怕的就是程奕楓知道顏歆月回來的消息,這段時間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可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奕楓你……你別這樣,你放開我!”顏歆月用盡全力推他,可還是推不開。
“顏顏,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程奕楓有些忘我的緊緊抱着她,孟靖謙上前一把將顏歆月從他懷裡拽出來,看到旁邊呆若木雞的妹妹,厲聲警告道:“程奕楓!注意你的身份!”
可程奕楓卻連頭都不回一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顏歆月身上,殷切的說道:“顏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顏歆月只覺得尷尬而又難看,孟靖謙更加
惱火,“程奕楓!別忘了你現在是誰的丈夫!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合適嗎?”
程奕楓只是擡頭看向他,質問道:“靖謙,你早就知道顏顏回來了,對不對?”
他們同在一家律所工作,既是合夥人也是好兄弟,孟靖謙早就知道她回來,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擺明了是想瞞着他。
“我知道她回來又怎麼樣?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跟我有關係!你明知道我對她……”
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爭執,一旁的靜言見狀急忙走過來拉住程奕楓,對着孟靖謙勉強笑了笑,“哥,歆月姐,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先失陪了,你們玩的開心。”
她拉着程奕楓向外走,顏歆月有些擔心的望着靜言,只看到程奕楓用力推開她,靜言一下沒站穩,直接被他推到了地上。
接着就是程奕楓憤恨的罵道:“你也早知道顏顏回來了,卻偏偏不告訴我對吧?孟靜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陰險狡詐了?簡直讓人反感!”
“滿意了?”
頭頂傳來了冷嘲熱諷的男聲,顏歆月擰眉看向孟靖謙,“你又想說什麼?”
孟靖謙晦暗的眸子滿是嘲弄,“看着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爲你傷春悲秋,你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沒意義的事。”她瞪了他一眼,轉身便往角落走去。
如果早知道她會在這裡遇見陸景呈,甚至還會碰到程奕楓,那麼就是殺了她,她也一定不會來參加這見鬼的酒會。
顏歆月煩悶的嘆了口氣,端起冰水灌了一大口,正準備去外面吹吹風,幾個雍容華貴,面色不善的女人卻忽然朝她圍了過來。
這幾個女人個個都是珠光寶氣,名牌加身,顏歆月不記得自己還認識這樣富貴的人,以爲她們是認錯了人,繞過她們便準備走。
然而女人們卻並不打算放過她,仍然步步緊逼的圍着她,就在她準備爆發的時候,人羣后面突然走進來一個高挑孤傲的女人。
“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那前弟媳嗎?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女人環着手臂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色長裙,頭髮挽成優雅的髮髻,手裡拿着一隻黑色的Prada手包,細眉紅脣,眼尾又細又長,看着她的時候都帶着濃濃的厭棄。
顏歆月這纔看清,原來是孟靖謙的堂姐孟靜萱。
孟靜萱是孟靖謙大伯的女兒,當年知道父親的死跟顏如海有關時,就一直對顏歆月耿耿於懷,他們婚後也一直沒有給顏歆月好臉色看,甚至不停地教唆孟靖謙和她離婚。對於孟靜萱,顏歆月一直都有些忌憚。
最重要的是,孟靜萱是魏伊的乾姐姐。
而魏伊,是孟靖謙十多年來都割捨不斷的初戀女友。
顏歆月抿了抿脣,客氣地叫了一聲,“大姐……”
“別!”孟靜萱擡手製止了她,嗤笑道:“你早就被我弟弟掃地出門了,現在還叫我姐,你這是罵我呢還是咒我呢?”
顏歆月知道她一向看自己不順眼,於是便閉了嘴沒再說話。可孟靜萱卻並不打算放過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眉道:“你這衣服不錯啊,這是又傍上哪個大款了?”
她身邊的朋友都掩着嘴笑起來,眼裡是掩不住的輕蔑和鄙視,顏歆月慍怒道:“孟小姐,既然我跟你們孟家已經沒有關係了,就請孟小姐放尊重一點!”
“尊重?”孟靜萱呸了一聲,“你也配說這兩個字?你勾引靖謙上牀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尊重?”
“我沒有……”
顏歆月還沒來得及反駁,孟靜萱忽然走到她身邊,一把摟住了她的肩,提高聲音道:“請各位先放下手中的事情,藉着今天的酒會,我想向大家隆重介紹一個人!”
會場上的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朝着她們走過來,將她們團團圍在了中間,只見孟靜萱忽然把她往人羣中一推,顏歆月腳下一個踉蹌沒有站穩,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