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戶外,那女子像是帶頭之人一般,招呼着同夥將“肉票”分別塞到了兩輛馬車裡,接着,一衆人馬駕着馬車呼嘯而去。
鍾南在心裡猜想着:對方多半是武林中人,否則不會如此膽大妄爲,在朝廷命官的晚宴上綁走四位當朝大和員。他不敢睜眼,生怕露了餡兒,只得任由這幫武藝高強的匪人,將他和另外三個倒黴蛋給擄了去。
過了大概將近一個小時,鍾南感覺到馬車速度逐漸慢了下來,估計是快到目的地了。由於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他分析不出現今的大概方位,只能根據馬車的車程猜測,可能是到了京師郊外。但是這個猜測的準確性要打很大折扣,因爲鍾南能感覺到馬車是有過轉彎的,至於怎麼轉的,他就辨別不了了。
隨着一個男子長長的“籲”了一聲,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鍾南知道接下來就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了,他快速轉動大腦,分析着目前的狀況。
首先能夠確定的是他們被綁架了。這夥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晚宴上做了手腳,讓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參宴官員都中了招,昏倒在地。只是不能解釋的就是爲何唯獨自己沒事兒,難道是穿越者的體質不同於常人?
還有就是對方大費周章地綁了四位朝廷大員,肯定不會是請他們來吃飯喝茶的;至於有什麼目的,相信很快就能知曉了。
第二就是這夥人的身份問題。鍾南仔細回想了一下,在他裝作昏倒之後,“廣月行”的人並沒有驚慌失措,相反他們還繼續演奏着樂器。由此可見,戲班子的人和綁架者是一夥的,或者是戲班子的人被綁匪冒充了。
綁匪中有武藝高強之人,由此可見他們很可能是混江湖的。“古以俠武犯禁”,只有這些人才會僅憑個人喜好行事,完全沒有多少政府的概念。
第三就是怎麼脫離目前的險境。鍾南有些武藝,不過那都是戰場上的“殺人技”,若是在在江湖高手的面前,估計走不了幾個回合就要認栽。所以僅僅依靠鍾南一個人,想要救出三位同僚,並且殺出重圍,那無異於癡人說夢;即使就只是他一人,沒有那三個“拖油瓶”,他也很難在沒有摸清周圍環境的情況下逃出去。
好在那夥人以爲“肉票”都昏迷不醒,沒有注意他們,鍾南利用這個漏洞做了些標記。
原來他在沿途分顆扔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串手珠,不過並沒有從上馬車開始一直留到終點。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營救隊伍能夠細心點,發現那些標記,並按圖索驥,找到最終的囚禁地點。
想清楚了這些事情,鍾南不再茫然。既然現在情況不明,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等待搞清楚狀況了,再作打算。
很快,鍾南就感覺自己被人擡了起來,不久之後又感覺到被扔在了地上,旁邊挨着的當是同樣被扔在地上的三位同僚。那夥人在擡人、扔人的時候極有紀律,一句話也沒有說,所以也沒給鍾南透露出一絲半點兒有用的信息。
又過了一會兒,聽得不遠處有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先把他們給弄醒。”鍾南覺得那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沒多久,鍾南感覺到有人在他鼻子邊放了一個很臭的物體,那種臭味有點像沼氣的味道,又有些像炸好的臭豆腐。他不清楚對方如此做的目的,只能繼續閉眼裝昏,等身邊的三位同僚咳嗽着醒了過來,他才知道對方是在給他們解毒。於是鍾南也裝着咳嗽了幾下,再悠悠然地慢慢睜開雙眼。
“申閣老……”
“許閣老……”
“趙大學士……”
“鍾侍郎……”
四人各自稱呼過後,又四下打量,只見房間裡面除了他們四個人,還有兩個勁裝男子和一個勁裝女子。許國怒氣衝衝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我們四個是什麼身份?膽敢綁架朝廷命官,你們大禍臨頭了!”
那勁裝女子當只有十七八歲,聽得許國的話,並沒有一絲害怕,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朝廷的大官兒,今天我們‘白蓮教’綁的就是你們!”
“‘白蓮教’?”申時行、許國、趙志皋三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怎麼,怕了?”那女子譏諷道,“還以爲你們膽子多大呢,結果剛聽到我們‘白蓮教’的名字就被嚇成這樣,真給你們的狗皇帝丟臉!”
“大膽匪人,竟敢口出狂言,辱我當今聖上!”趙志皋大聲駁斥,同時想站起來,結果因爲手腳都被綁住了,差點一個趔趄。
“給我老實點兒,”女子見狀指揮那兩個男子上前按住了趙志皋。趙志皋是四人中年紀最長的一個,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哪裡能受得了,當即就癱倒在地。
一旁的鐘南本來一直沒開口,看見對方沒有一點“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他又是四人中最年輕力壯的人,加上這次事故發生在鍾府,他再不出頭,就有點不合適了。
“你們‘白蓮教’自命‘替天行道’,不會連最基本的尊重長輩都做不到吧?這和那些胡亂殺人放火的強盜又有什麼分別!”
“鬆開他,諒他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兒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女子下了命令。
“這纔有一點風度嘛!”鍾南揶揄道,“你們費盡心機抓我們前來,不會就是爲了侮辱我們吧?”
“哼!誰有那閒工夫啊!”
“那你們要做什麼,劃出道來!”鍾南十分乾脆。
“沒看出來,你倒是挺有種的,不像那幾個老頭子。”女子的話讓申時行等人很是不爽,心道就算是鍾侍郎長得帥一點,年輕一點,你也不用誇他的同時貶低我們三個吧?
“別那麼多廢話,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鍾南也覺得對方的誇獎有點“不可言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前段日子,你們不是抓了我們廖堂主嗎?如今就勞煩四位手書一封,勸說你們的皇帝放了廖堂主,到時候我們自然會保你們安然無恙的。”女子道出了真實目的。
“哪位廖堂主?誰抓的他?”鍾南不明所以。
“就是我們‘白蓮教’山東分堂的廖堂主,你們抓住他後送到了京師,如今被關在刑部的天牢裡。”
“可有這事兒?”鍾南問着己方的人。
“確有此事!”申時行點了點頭。
“這封信之所以讓你們來寫,是因爲皇帝肯定認識你們的筆跡,免得以爲我們撒謊詐他。”女子解釋了一番緣由。
“哼,那廖傳志在山東蠱惑人心,壞我大明根基,理應秋後問斬。你想用我們幾個老頭子來威脅聖上,我們纔不會讓你如意!”申時行斷然拒絕。
“老頭兒,我這是便宜你們好不好,你們四個大官兒換我們廖堂主一個人,你們佔大便宜了。”女子游說着。
“據說那廖傳志是你們‘白蓮教’的重要人物,地位僅次於大首領和左、右護法。這樣的人若是放了出去,肯定後患無窮,到時候生靈塗炭,那我們便是大明的罪人了。你覺得我們會答應嗎?”趙志皋也斷然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別給臉不要臉!”女子也怒了,“我現在好聲好氣地和你們商量,是給你們面子。你說你們這幾個老頭兒,年紀這麼大了,能經得起折磨嗎,要是餓上幾頓,別又說我不近人情!”
“哼!”三個老頭子倒是有氣節。
女子見狀扭頭看向鍾南,鍾南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己方越有利,加上官兒比他大的三個老頭子都不同意,他無論出於何種考慮,也是不會答應對方的。於是鍾南朗聲說道:“姑娘,那就悉聽尊便!”
久未開口的許國接着話頭,“姑娘,我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不爲自己考慮考慮,‘白蓮教’長不了的,別到時候香消玉殞,那就太不划算了!”
“你……”許國的話多少有些孟浪,惹得女子十分不快。她知道暫時說服不了鍾南四人,只得氣沖沖地走開,臨走前下達了命令,“給我餓他們幾頓,看看到時候還有沒有本事和我犟嘴!”
“是!”兩個勁裝男子應聲之後,也離開了房間,隨後上好鎖,慢慢遠去。
等到兩個男子走得很遠,鍾南纔開口給同僚道着歉:“申閣老、許閣老、趙尚書,這次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三老受罪了。”
“不關你的事,這‘白蓮教’本就是衝我們來的,只是剛好選在了侍郎大人的晚宴之上,鍾侍郎不用多慮。”許國知道鍾南的顧慮,擺手示意到。
“許閣老說得不錯,何況鍾侍郎不也和我們三個老頭子一樣,被關在了這裡嘛。”趙志皋呵呵一笑。
“下官年輕力壯,被他們餓上幾頓倒是不礙事,只是你們三位乃是大明柱石,若是因此……”鍾南的擔心也不能說沒道理。
“鍾侍郎暫且放心,我們還能扛上些時日。”申時行說道。
“其實,我們的處境也沒那麼糟糕!”鍾南湊過頭去,用小得如蚊子般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