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黃昏降臨，仙人街越發熱鬧。
一列列身穿黃甲的官兵趕來，維持秩序。
他們一手持長槍，一手持盾牌，用粗暴方式將不聽話的百姓驅趕出去。
很多人好不容易擠到混元仙像前，還沒跪拜祈求就被趕走。
沒辦法，人太多了。
咚咚！
當夕陽的最後一道餘暉落下，仙人街響起了敲木魚的聲響。
原來是天和寺的和尚來到仙人街，前面的一邊走一邊敲打手裡的木魚，口中誦唸着聽不懂的經文。
嗡嗡！
後面的和尚則端着木盤，盤上放着一根根的香。
香有一尺長，小指粗，泛灰青色，顯然不是普通的香。
按照慣例，每年的混元大祭都會由天和寺的和尚來設壇祭拜，主持也正是天和寺的枯木大師。
可惜時運悲催，枯木大師在混元大祭前忽然被毒殺，只能由新任的天和寺主持空水和尚，來參加混元大祭。
衆和尚中走在最前的，正是一個身披金色袈裟的年輕和尚剛剛二十歲出頭。
這和尚，卻是空水。
空水的模樣仍顯稚嫩，可行事卻有條不紊，誦經更是一把好手，絲毫不怯。
他帶着數十個和尚，從仙人街的南面，一直步行到北面，如行走人間的佛陀，邊行邊誦經，算是一種祭禮。
街上的老百姓也都懂禮數，紛紛給和尚們讓路，不敢造次。
“監察大人，阿彌陀佛！”
見到張寧，空水上前俯身，微微行了一禮，雙手合在胸前。
“原來是空水和尚，”張寧莞爾一笑，“沒想到你已經當上了天和寺的主持，還來主掌混元大祭，假以時日定能成爲德高望重的大師！”
“謝監察大人謬讚，”空水臉上如古井不波，倒是入了不悲不喜的境界，“師父他圓寂，去往西天極樂世界，師兄又……唉……師兄又心術不正，小僧只能接管主持之位，希望不辱師父之命。”
空水倒是老道了許多，話語之間頗是無奈，又滴水不漏。
張寧不禁細看了一眼，見這小和尚雙眼如燭，十分精悍，絕不是外表看起來的懦弱可欺。
“對了，監察大人，上次您揪出毒害師父的真兇，小僧還沒好好感激您呢！”空水誠懇說道。
“不必了，那都是職責所在。”張寧擺了擺手，並未放在心上。
空水卻十分執拗，“小僧不得不謝，不過小僧一無長物，只有天和寺的佛香，贈與大人幾柱，請收下。”
說着，空水叫過身後的和尚，拿來三炷香，鄭重其事地遞給張寧。
張寧沒有再拒絕，將區區三炷香收下。
空水今日帶了這麼多香來，當然不是給自己用的，而是用作舍香。
混元大祭之時，百姓們都會給混元仙像上香，以作祭拜。
按照慣例，這香都是由天和寺供應的，說是接受過衆佛的洗禮，更加虔誠。
這不，空水和衆和尚在混元大祭開始前就趕緊舍香，將帶來的香分發給百姓。
拿到香後，百姓們歡呼雀躍，好不高興，像是得了什麼財寶。
沒拿到香的，則是滿心遺憾。
甚至很多人爭搶，胡鬧，若不是有官兵鎮壓，恐怕會鬧出事來。
咣！
咣！
舍香後，一個個盆大的香壇也落在街道兩旁。
從仙人街的南口到北口，足足十里，兩邊都放置了香壇。
每隔十丈放一口香壇，加起來的數量至少有三百個。
這些香壇自然是用來插香祭拜的。
所有壇口都朝向中間的混元仙像，也是這個道理。
香壇剛剛放好，又傳來嘎吱嘎吱的車輪聲。
一輛裝飾豪華的大馬車駛入了仙人街，前後左右各有一名護衛跟隨，不停驅趕着人羣。
“祭品來了！”
“這是哪個家族的，馬車好大。”
“是李家！”
“李家是咱江州城最有錢的家族之一啊，看看他們的祭品是什麼！”
隨着車子駛入，人羣漸漸騷動，引起一片片的驚呼。
那車子上裝着的竟然是一塊塊的巨大玉雕。
每塊玉雕都是用上好的南海青玉雕琢而成，工藝上成，價值不可估量。
整整一車的玉雕，雕琢的都是吉祥之物，令人大開眼界。
“有錢！有錢人啊！”
李家的馬車剛剛駛入，後面又來了一輛金色大車。
這顯然又是某個大家族送來的祭品，車上放置的全是極品的絲綢錦緞，隨便扯出一塊來，都是價值連城的貨色。
在其後，又有一輛金車滾滾而來，裝的是顆顆珍珠。
……
每次混元大祭都像是大家族的一場盛會，彼此爭搶臉面，互相打壓。
本來混元大祭是爲了祭祀混元仙，可後來漸漸變了味。
這些大家族送來的祭品什麼都有，金銀珠寶不缺，什麼值錢就送什麼，簡直是鬥富。
後來老百姓也習慣了，鬥富就鬥富吧，反正有熱鬧看。
只是不知，如果混元仙能活過來，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天色漸黑。
各大家族的祭品搶足了眼球，紛紛放在混元仙像前，一一擺開。
霎時也是珠光耀眼，寶氣奪人。
當然，大家都在翹首以待，今年的主祭者周家，會弄來什麼祭品。
按照傳統，各大家族輪流成爲混元大祭的主祭者。
主祭者當然要出盡風頭。
今年正是周家。
這不，大家說着念着，周家的馬車已然到了。
“這車上是什麼東西？”
“好像都是些畜生！”
“我看到了一隻牛頭，應該是牛肉吧！”
“我也看到了，有一顆羊頭！”
百姓們駐足觀看，聚訟紛紜。
其他家族都是一車拉來，周家則是裝了足足八輛大車，每輛大車上放着四個大缸，缸裡的東西其實大傢伙都認識，普通的畜生肉而已。
以畜生爲祭，比如牛肉羊肉豬肉等等，是最普通的祭祀方式，老百姓都是用這些來祭祀。
周家居然以此爲祭，衆人自然覺得奇怪。
很多人都哈哈嘲笑起來，“這也太寒酸了！”
“歷往的主祭者，今年是最吝嗇的。”
“周歸元不是號稱江州第一富豪麼，怎麼拿些牛羊豬來湊數，也不怕丟了臉面！”
“可憐啊可憐！”
……
那些大家族的人，自然嘲笑得最兇。
自從聯姻後，周家在江州城的地位越來越高，其他家族都暗暗懷恨在心，此時當然要逞口舌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