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張姨替他決定了地方。
這日午後, 夏餘坐在洋紫荊花樹下,石桌上放着魚缸裡面只有小明。
比起那怪人,小明更喜歡眼前這名溫柔又美麗的女孩, 因此這幾日都跟在夏餘身邊, 連主人都罵它朝秦暮楚。
小明反駁道:你這個朝三暮四的人沒資格說它。
夏餘翻動着一本詩集, 擡首發現在陽光照耀下小明通體閃亮, 散發出鑽石般迷人的光澤, 那雙碧綠的大眼正盯着自己。
她一直以爲它不過是銀白色,卻不知在陽光下展現出如此美麗的姿態。
施小池靠坐在門邊,正啃着蘋果, 聽到夏餘對魚兒唸詩:花非花……來如春夢不多時,卻似朝雲無覓處。
這女孩溫柔善良, 善待身邊所有一切。
不管是一尾魚, 還是一朵花, 從不認爲這些弱小的生命可以隨意踐踏,她給予它們同等的尊重。
這女孩的心如大地般遼闊, 又如大海般深沉。你若不縱身一跳,恐怕這一生都無法碰觸到她的心。
他喜歡開朗又活潑的女孩,堅強又獨立,不必因一點小事就麻煩自己,依靠自己, 他怕麻煩。
偏這女孩不開朗, 更別說活潑了, 她甚至連笑容都是清淡的, 而且非常脆弱, 一碰就會碎。
她需要你的支持。
她需要你的關懷。
總之非常需要你,時刻需要着你, 依賴着你。
有時候他想,自己對夏餘如此特別,是不是因爲移情的作用?
因弟弟小鬍子離開他幾年後,自己過於思念他,因而對同樣病況的她,產生了特殊的感情。
他一直惦記着那日她病發的模樣。
這症狀教他不安,彷彿是一個摸不着的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炸。
夏餘見小明搖擺着那圓扁的身子,在她面前耍雜技。她不由地笑開了。
施小池想:不管如何這笑容由他由守護,他要她一直笑着,笑着直到老去!
張姨從廚房裡喚夏餘,希望她幫忙送東西去靈山寺。
今日是初一,每逢初一,十五張姨都會準備齋菜和鮮花去看望她家那短命的新郎。
偏今日村裡有人辦喜事,她答應過去幫忙,無法親自前往,又怕那人會一直等她的祭品,所以請夏餘走一趟。
夏餘應下。
張姨瞥見在門邊張望的養魚小子,問他:“那門前的電車是你的?”
施小池說是。
“那就正好。你送小夏去一趟。”張姨拍手決定了。不等夏餘反駁,施小池應聲說好。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電車時速不過三,四十公里,他已經踏到最高速了,卻連公交車都追不上。這讓施小池相當惱火。
靈山寺不離,大概一小時的路程。
寺,位於半山中。
山腳下卻住着許多居民,在山門前有許多村民集中一處地方,擺放香燭,鮮花等,賺點生活費。
最近旅遊開發,也有些遊客上靈山寺禮佛,因此還有些攤位擺放着一些女孩喜歡的小玩意如耳環,項鍊的飾品和一些手工藝品。
寺,建於山中,汽車不通,只有小路前往。
施小池泊好車,拎着張姨打包好的東西和夏餘在攤位前溜了一圈。
走着,施小池突然彎身停在一處賣小玩意的攤位前,撿起一樣小東西,他問:“這多少錢?”
那大娘笑說:“瞧你這麼帥,本來要十五元,就算你十元吧!”
施小池一摸口袋,才驚起自己沒有帶錢包的習慣。
他向來用卡,沒有帶現金的習慣。他翻了翻外套的口袋摸出一張十元,這是昨日幫張姨去買菜油,忘記還給她老人家的。
他暗喜,將錢遞給大娘,拿起那小東西走近夏餘,跟她說:“等一會。”
夏餘站定,見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將一塊碧綠的胸針扣在她衣領。
她低頭問:“這是什麼?”
一看就知道是假貨,路邊攤的廉價貨,這甚至都不是石頭,只是合成樹脂,鑲在一塊金色圓鋁上。
樣式又醜又難看。
施小池滿意點頭說:“往後只准帶我送的,不準掛那姓林的。知道嗎?”
她忽然想起了幾日前,林伯那邊換了另一個人來處理十三婆的業務。
那人處理完正式的業務之後,打開一個木盒,盒內是一塊綠寶石胸針,靜靜地散發着寶石的光芒。
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那人說是林伯指定要送給她的。
寶石太貴重了,夏餘不敢收。
那人相當堅持,說林伯交待一定要讓她收下。後來施十三出面,勸說是林伯的一點心意,讓她安心收下。
最後她才無奈收下,卻一直被施小池記恨此事。
林伯是有名的收藏家。
綠寶石胸針少說也是一百幾十萬的貨,而眼前卻是幾塊錢的貨色。
她雖然不追求什麼價格,但讓她戴着這四歲小女生才喜歡的玩意,這得多讓人難堪又尷尬啊!偏施小池鐵了心,不准她取下。
施小池也知出手太輕了,補充道:“放心,這塊只是暫時,往後我再送你一塊真的。”
夏餘忙說不用,但施小池纔不管你呢!
山路以麻石鋪成的階梯式,還算好走。
走了一半路程,夏餘已覺氣喘,扶着一旁的松樹大口大口地喘氣。施小池退後,順勢牽着她的手,一路拖到寺前也沒有放開。
處理好張姨吩咐的事,兩人下山轉回。
夏餘卷下車窗,用手帕拭着額間的汗珠。
她太久沒有活動了?
身體怎一下就又僵又硬呢。
施小池餘光掃到她微敞開的衣襟,露出一小片白淨的肌膚,他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難道現在就是投藥的最佳時機?!
心動不如行動,施小池將車停靠在路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夏餘的嫩脣上一印,又退開。
夏餘瞪大鳳眸,連眼珠子都不敢眨,直直地瞪着他。剛剛好像……好像這個人他……他吻了自己!
她後知後覺,猛地掩住自己的嘴脣。
施小池見此開懷大笑。
夏餘問爲什麼?
施小池笑答:“這就得你自己想哦!你這尾小呆魚!”
說罷,見她一臉迷茫的模樣實在太誘人了,他忍不住又傾身吻住她的脣。
他本來是想淺嘗即止,都怪她太美好了!讓他欲罷不能。
他糾纏着,沉溺着這柔軟的脣舌間,幾乎忘呼自己……卻被幾顆燙熱的淚珠打斷了。
他呼吸紊亂,喘氣粗重,稍稍退開,卻發現眼前的女孩沒有沉迷在自己的魅力下,反而淚流滿臉,身子顫抖。
他暗地叫糟。
投藥過多,反造成反效果。
他忙解她的安全帶,推開車門,讓空氣流通,再輕輕地搖着她的肩膀喚道:“小魚!小魚!是我!”
“哥……哥哥……”
夏餘喚得依舊是她的哥哥,不是他。
施小池又恨又惱,倒了兩顆鎮定的藥,喂她吞下,又灌下幾口清水,將她靠在車背上休息。
他則跳下車,對着一望無際的稻田放聲大罵。
大約過了半小時,夏餘方轉醒。
見施小池坐在一旁,她縮成一團,不敢看他。
施小池替她扣上安全帶,關上車門,驅車往前。走了一段,發現她簡直將他當成了登徒浪子。
他氣不過來,探過右手捉住她的左手緊緊握在手中。
夏餘掙扎,想抽回小手。
施小池放狠話:“別動。還是你想我再親你。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夏餘嚇得不敢亂動,任小手握在他手中。
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喜歡自己嗎?
喜歡就不顧自己意願,隨意碰觸她嗎?
小手被人握住,傳來陣陣溫熱。
她只好扭頭看向窗外單調的風景,本來是一趟輕鬆的旅程,卻因施小池的舉動變得沉悶和不愉快。
車緩緩勸進榕樹小道,將車停好。
施小池說:“小魚你聽好,我知道你害怕,所以現在我只動脖子以上,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但若然你反抗的話,我就不保證會做到哪裡!別挑戰我的耐性,明白嗎?”
夏餘怔住,不敢作答。
這擺明是威脅。
她怎能答應!
施小池瞪大眼,傾身靠近,一字一頓地說:“回答我,明白了嗎?”
夏餘知道自己沒用,總對惡勢力低頭。她忙點頭,推門走進了大宅,大步跑回房間,還不忘鎖上安全鎖,以防某人進出。
她這纔敢癱坐在地,伸手撫着自己微腫的脣瓣,陷入深思。直到周言上樓拍門喚她吃飯,她才驚醒。
晚飯的餐桌少了施十三,張姨仍在村裡幫忙。一衆都是年輕人,周家姐妹,施十五,張鬆,施小池和夏餘。
張鬆見夏餘面色蒼白,關心地問:“小夏身體不舒服嗎?”
夏餘搖首答:“沒有。”
張鬆曾是出家人,心慈又心善。
他說我懂一點醫理,一會吃過飯,幫你把把脈。
施小池卻冷冷地替夏餘回答:“她是我的病人。病了,我自會開藥,不敢麻煩張師傅你的大駕。”
這話嚇得夏餘嗆到,猛地咳了幾聲。
周善忙起身到廚房,盛了一杯清湯讓她喝下,方止住咳嗽聲。
飯後,夏餘在廚房收拾,施小池站在門前眯起眼,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緩緩丟下一句:“我不是開玩笑。小魚,你還要躲我麼?”
夏餘身子一僵,沒有回答繼續擦碗。
見此,施小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提步離開。
她總要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氣息,習慣他親密的舉動。
這是作爲施小池的女人最基本的事情。
這怎麼怪他逼太緊呢?
只要走錯一步他都可能失去她的信任,一但失去信任,他就無法擁有她,因此他不打算退縮。
往前走纔有機遇。
大步往前走,才能更靠近她。不能因爲怕見她的淚而退縮。
她,不過是生病了!
生病了!
他一定會治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