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掌握的資料實在少得可憐,以她本事也不知到了猴年馬月才能搜查到有用的線索。嘗試了幾日無果,夏餘唯有救助她的哥哥。
她幾乎無所不能的哥哥。
遠在美國工作的哥哥接到她的電話時,笑得燦爛無比。
他站在走廊之上,探出白淨的手掌接住一束陽光,身後的不同膚色或髮色的外國人,無論男女皆被他燦然一笑迷倒。
這是妹妹自那件事後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請求幫助。
他又如何能壓抑心中的歡喜呢!
看來安排她住進海洋大宅,這決定並沒有錯。開始他總是擔心她會不習慣,與陌生人同住一座宅院,擔心她會犯病。
看來他是關心則亂。
現在她願意尋求他的幫助,而不是自己一個人悶在肚子裡。
這已經是一大進步了!
一日後,有人撥通了夏餘的行動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那人約她在周裡村的小公園見面。此時,已近黃昏,剛用過晚飯,夏餘跟張姨說外出散步。
張姨說好,笑着讓她早些回。
夏餘獨自來到了小公園,坐在某棵樹下的長條凳。剛坐下,便有人從樹後閃身而出,緩步來到她跟前,輕柔地喚道:“你好,夏姑娘!”
聞聲,夏餘擡首一瞧,驚呼:“是……是你!”
眼前人居然是替她搬家的那位平凡少年。
他仍是淡着一張看似平凡的臉。
平凡少年輕頷首,自我介紹:“我是灰煙。夏先生說你需要幫助。”
杜灰煙是左禾社的創辦人,主要業務是替人解憂,解決煩惱。總括來講你人生所有的大小事他都能替你完滿地解決。
左禾社成立五年,社員共三人,各有各的特長。
尤其是身爲社長的杜灰煙,他爲人低調,辦事牢靠,在業界立有口碑。雖然收費不菲,接案件時諸多要求,但找他解決困難的人仍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左禾社有一個社規:每次只接一個案件。若這案件一年未結,便一年之內不再接另外的案件。直到此案件結束,再接下一件。
“你就是灰煙先生。”
夏餘從哥哥口中聽過他的事蹟。
大名鼎鼎的灰煙先生竟屈身替她搬家。這怎不教她驚訝呀!
關於替夏餘搬家一事,是一件非常瑣碎又苦力活。
元結是不同意的。
偏杜灰煙曾欠下夏先生的人情。
搬家本只是簡單活,有力氣,任何人都行,但其妹妹對夏先生來講是特別的,以他尋常的處理方式。其妹是他根本無法接觸到的人物,此事也是基於對自己的信任。
如此一想,杜灰煙便誠心應下,好讓夏先生能安心。
他打算與小蒼兩人,抽幾個小時即可處理。
無意中被元結髮現是那位夏先生的妹妹,非要跟來。他一路上對人家姑娘甚是無禮,若不是他出聲阻止,怕要誤事了。
要知道,若惹火了夏先生,左禾社馬上會走進歷史。
夏餘忙站起身,對他頷首行禮。“麻煩您了灰煙先生!”
杜灰煙擺手回禮。
他接下夏餘的案子,不是因爲夏先生親自給他打電話,而是眼前的女孩讓他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讓他無法拒絕。
兩人坐在長椅上開始談論工作的內容。
杜灰煙聽了事情的由來,沉默了一會,說:“事隔多年尋人不是簡單的事情。資料根本也算不上資料。這樣吧,先從X城開始排查三八六團士兵,總有幾個健在。不過——”
“不過什麼呢?”
“我只能幫你去調查這些人的住址,需要你自己遂一上門去查探線索。很抱歉,我只能做到這裡。”
自從上一回替夏餘搬家後,元結一直在鬧脾氣。說他和小蒼對人家小姑娘特別關懷愛護,搶着了護花使者。
小蒼可是連話都沒有說一句,不過就是因好奇看了一眼,而已。
問題就是這一眼。
不論是什麼人,小蒼是冷性子和懶性子,對誰都漠不關心,也懶得瞧上一眼。現下居然大大方方地看了人家夏姑娘一眼。
就因這一無意的一眼。
元結扯着這個梗在社裡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小蒼無奈,乾脆躲着不見他,甚至不來左禾社。
任他鬧任他狂。
如此骨節眼上他居然又接下夏餘的委託,擺明火上添油。
這件委託,他決定自己抽用私人時間,獨自處理。開始與夏先生說好了,他不會收取任何費用,只友情提供幫助。
這件案件不會納入左禾社,其餘兩人便無從知曉。
聞言,夏餘輕搖首,回道:“灰煙先生願意幫忙。我已經非常感謝了!”
知對方工作忙碌,自己委託又是瑣事。若不是哥哥親自託請,估計也請不到灰煙先生出手幫忙!
杜灰煙笑說:“能幫上夏姑娘的忙,亦是灰煙的榮幸。”
夏餘再三感謝。
杜灰煙擡首,看了眼天際,與她說:“天色漸晚,夏姑娘回去小心。若有消息,我會直接發到你郵箱裡,請注意查收。”
夏餘一頓,訥訥地說:“呃……謝謝!”
“那灰煙就先行告退了!夏姑娘保重!”
話畢,杜灰煙起身離開。
他走了幾步,又剎住步伐,輕扭頭對女孩說:“若夏姑娘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幫助,歡迎直接找灰煙。灰煙隨時恭候。”
這話語雖是尋常,執行起來卻不尋常。
杜灰煙的意思是隻要夏餘有困難找他,他必鼎力相助。這代表着左禾社是你後盾,是你的支柱的意思。
這深情厚意,怎不教夏餘激動地站起身,深深一鞠躬以示感謝。
杜灰煙以餘光掃過這名如青煙般的女孩,嘴角不由一挑,目光放柔,不敢再逗留,大步離開。
現在他無法弄明白這名夏家姑娘對自己是怎樣的存在。
只知行動不由心。唉!
夏餘鞠躬,面朝大地。
突然有人蹲下,擡首看她,嚇得她尖叫一聲:“啊!”
看清來人的臉,她才鬆了一口氣。
施小池蹲着,懷中抱着魚缸,保持那不雅的姿勢。他微微擡首,看着那掩着胸口,一臉受驚的女孩。
剛剛離開的杜灰煙,與他算是同行。
但人家立社,他是單幹,而且專喜歡那些難搞又邪門的委託。彼此都聽過對方的名號,明白對方的行當,但卻沒有來往。
同行相忌。
故剛纔他沒有出面。
這隻小魚到底是什麼身份?
十三婆向來高傲,一般人是不可能讓她老人家放在心上的。
讓她入住二八五。
同意在她最愛的洋紫荊樹下架鞦韆。
……對她的種種禮遇,都透着不尋常的訊息。
她是誰呢?
竟能請到杜灰煙出手幫忙,真是有意思啊!要知道請杜灰煙出手,起碼要等三年是最基本的。
“若要會情郎麻煩繞遠點。在這現什麼呀!”他故意調侃。
明知夏餘與杜灰煙見面,只談論尋找施十三情人的事件。偏當他聽到杜灰煙居然說灰煙隨時恭候。他心口便涌出一股怒氣,直上心頭。
夏餘吐了一口氣,懶得理會他,直接轉過身往外走。
施小池跳起來,追了上去惱問:“怎麼啦?被我說中啦!不是會情郎爲什麼這麼晚跑來小公園啊?”
“你剛纔躲在一旁偷聽,比誰都清楚。爲何要故意作弄我?”夏餘猛地剎住腳步,不高興地反問。
施小池一怔,差點撞上她。他站定,心想:如果連小魚都發現他躲在樹後的話,那杜灰煙會不知道嗎?!
是他明知道,卻不把他放在眼裡。切!
他不退返進,俯身湊近,皺起眉頭問:“你當真要去找十三婆的戀人?”
“嗯!”
夏餘重重地點頭。
清澈鳳眸蕩起堅定船帆,已經開始駛進蔚藍的海洋。
“你確定你可以做到?”
她是一個病人。這病無形,不知何時會突然發作。總是令人擔心呀,他是醫者擔心病人是正常的。
握緊拳頭在空中比劃一下。
夏餘充滿信心地應道:“我會努力的。”
但很多事情並不是你努力就行達成。
見她信心滿滿,施小池也不忍心打擊她的信心。所以乾脆用頭來打擊,他低頭一撞,擊中夏餘的頭頂,將她撞退幾步,然後作個鬼臉便跑掉。
夏餘站穩,揉着頭頂,不解地看着前方奔跑的青年。
這到底又是爲什麼?
唉喲!
她何時瞭解過這人呀。
反正是個無解之人,也就隨他吧!
只是頭,好痛。
她揉着發麻的頭皮,披着最後那一片晚霞回到海洋大宅,而施小池早就坐在鞦韆上,笑看她緩緩步入內。
接下來的日子,夏餘相當忙碌。她一邊整理資料,一有空便跑到施十五的房間內查看郵件。已不再是天天躺在牀上看書打發時間了。
有一段時間,她甚是害怕網絡。
因此不願再碰電腦,開電腦也絕不會接通網絡。她那支老人版的電話,只能通電話,沒有流量,且還是她爸爸的二手貨。
現在還有年輕女孩不用智能手機,真是讓施十五大跌眼鏡。
兩人關係和諧,張姨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佔據施十五的心,卻是另一道小小的身影。
周善因那唐突的一吻,一直在躲着他,他不願關係再惡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怕招人誤會。
施十五忽地憶起堂弟施小池搬來海洋大宅時,自備了五臺手提電腦。
商借一臺應該不難吧!
於是趁無人之際,他跟堂弟說:“小池呀,小夏妹妹最近需要用電腦。常去我房也不方便,你電腦多,不如借一臺讓她先用着吧!”
哼!
還以爲是什麼事,總是跑去堂哥房裡,竟然是爲了借用電腦。
“沒問題。”
施十五忙謝過他。
二樓走廊之上,施小池站在二八五門前,輕輕敲響了房門。不等主人前來開門,又直接推門而入。
夏餘正坐在書桌前看書,一轉首便見他推門而入。
不知跟他說了多少遍要敲門,他卻反駁說:我每次都有敲啊。只是他不願意等待她慢悠悠來開門的節奏。
他不喜歡這等待的過程。
夏餘也實在拿他沒辦法,也慶幸施小池性格雖怪異,卻也是個正人君子。若碰上她在浴室,他便自動退出去。
按他的說法是:我還瞧不上你,你不是我的那杯茶。別想強逼我喝呀!
施小池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需要用電腦。”
不等夏餘回答,他徑直走到窗邊,一探手,將窗戶推開引來秋風,吹得那雪白的窗紗往上揚。
他站在窗邊,回頭對書桌的人說:“二十一世紀竟還有……沒有電腦的人。算你厲害。電話呢?”
夏餘看了他一眼,不太情願地指着書架上的一小盒子答:“……呃,在那。”
書架上擺着一隻深藍色的小木盒,施小池打開,翻出一臺中古時期的老人機。
這款手機是專門爲視力不好的老年人設計。
按健的數字特別大,但一般只有通電話和短信功能,其他拍照,攝影的功都都是不存在的,更甚至者無法連接網絡。
這,還算是電話嗎?
他輕搖頭,將電話丟回盒子。
他提臂,指着夏餘勾了勾手指道:“跟我來!”
施家最帥的男人正散發着無限的魅力,真是人蓄無害,引人傾倒。偏偏眼前的女生是一根不解風情的木頭。
她呆呆地坐在書桌前,微擡首看着他被窗紗時而掩藏的俊臉。
啊!
果然是一尾呆頭魚。
與她計較,怕要嘔血。
施小池吐了一口氣,動作迅速地走近,提起她,說:“走。”
說罷,將人直接拖出了房間,來到自己的房間。
夏餘是第一次入施小池的房間。
他房間相當整潔,除了一張大牀和大小魚缸,還有兩張大書桌拼成一塊的辦公地方,並沒有其他多餘的物品。
衣櫃裡簡單掛了幾件衣物,他的行李簡便,重要之物早已打包,爲隨時逃跑作準備。
他指了指桌上的電腦對夏餘說:“這臺電腦你可以隨時使用。”
夏餘滿眼掙扎地回絕:“……我……我還是去借十五的電腦。”
施小池的房間是他私人的領地,而她就像闖入獅子洞穴的小白兔,總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令她肢節僵硬,不甚自在。
更何況除了父兄,和施十五外,她還是頭一回到異姓的房間。
就知道這尾呆頭頑固不化。
施小池罵道:“屁啊!你天天跑我哥哪,張姨都快要給你們擺喜桌了。我哥怕娶了你這塊木頭,天天就像住在森林裡。別廢話,讓你用就用。我午飯後要帶阿明一家散步,你就過來用就行了。”
說罷,丟了一串鑰匙給她,抱起魚缸,轉身出去。
夏餘攥住手中那一串十多條的鑰匙。
不知該喜,還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