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本能地一閉眼,其實她多次被那些太太小姐們出於妒忌憤恨潑酒潑茶潑水,她的臉經歷過各種液體的洗禮,只是今天的這種液體她沒嘗試過。
朦朧中她只聽到遠遠的聲音如在水裡一般哈哈笑着拍巴掌叫:“還我兒子,黃國維,國維,在哪裡?媽媽給你報仇,狐狸精,快顯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訇!啊哈哈,哈哈哈哈~”
露露只覺得臉上如火灼刀切一般,疼得她就地打滾,拼命擦揉,這瘋婆娘,原來潑的是硝水!
露露忽然意識到她不能擦,她要去沖洗,哪裡有水?她大喊:“救命,救命!”
但忽然喊不出聲,只是“啊啊”的聲音,沙啞如鴨子一般,手想動,卻覺得不聽使喚。她疼得昏死過去。
※※※
西山覆蓋着皚皚白雪,鬍子卿、漢辰、漢威、許凌傲、魏雲寒立在樑碧盟的墳墓前。
冰涼的墓碑,積雪被掃去。
墳頭旁的青松翠柏披麻戴孝般低沉了頭在默哀。
“小盟,對不起!胡大哥辜負了七先生的囑託,沒能照顧好你。”鬍子卿黯然神傷,一陣風從山谷中陡然而至,從腳下飛過,捲起地上的積雪,倏然給墳墓蒙上一曾薄薄的白雪。
彷彿如一張薄被,緩緩掩上了那沉睡地下的冰冷容顏。
漢威雙腿一軟,坐在了雪地中,嗚嗚哭了起來。
他記得在馮公館的舞會上,小盟哥輕挽露露的手,在那燈光下瀟灑地輕搖曼舞一曲《假面遊行》;他記得在夕陽下的露臺旁,守着鮮花如錦,小盟哥悠然拉着那曲震人心魄的《魔鬼的顫音》,如今,一切都隨風而逝,爲白雪掩埋,天地霎那間如此的潔淨,潔淨得纖塵不染。
“碧盟他本可以不去赴死,他是在逼我,逼我振作起來,逼我下最後的決心,逼我把深入中原腹地和潘有田打內戰的兵調回東北。我不信他是爲了那個卑鄙的女間諜殉情,小盟他是無奈,用生命在死諫我出兵打日本!可惜,他去了;也幸運,他去了,若他不去,眼睜睜看了他的飛鷹大隊一彈未發的土崩瓦解,他會瘋狂。小盟的性子,我最是知道的。”
一片肅靜,只有風聲呼嘯,積雪漫山。
“記得當年,七先生帶了我們東北講武堂的學員在雪地裡展望祖國大好河山,七先生讓我們展開了一幅中國地圖,給我們講蒙古即將回到祖國懷抱。那次,不久後,傳來了小於叔收復外蒙古的捷報。如今,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
鬍子卿孑然向山下走去,凌傲要去追,被漢辰一把抓住:“由他去吧,他心裡不好受!”
漢辰望着冰涼的墓碑,輕聲說:“小盟,安歇吧!會讓你看到河山歸復版圖那一天。”
漢威在大哥身後問了一句:“大哥,如果有一天,漢威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躺在地下的是漢威,大哥也會如此傷心嗎?”
漢辰沉下臉,原本憂傷的臉色被漢威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搞得氣惱,揮手要打,漢威縮脖躲開。
鬍子卿把弄着一把短劍,劍身在日色雪光中淬寒。
“小盟殉難前,將此劍託人轉呈給我,他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你們知道,這劍是當年他回國時,我送給他的,讓他將來上陣殺敵,保衛國土。如今,他把劍還給了我,把這回話也回贈了我。他用自己年輕的生命和鮮血,尸諫我出兵。這些天,我在想伍子胥掛在國門上的人頭,閉上眼,那人頭就是小盟的。”
“子卿,你想多了!”漢辰勸道。
回到酒店,漢威得意地對大哥說:“大哥,你怎麼不讓抓了露露,威兒說她是壞蛋,大哥偏不信,難道現在大哥還惜香憐玉?她哪裡好?人盡可夫的賤貨,被黃國維的媽媽潑了一臉硝酸水!”
漢威說到這裡,發現大哥側頭看着他笑,抿了嘴,笑容清淺又是勝券在握。
漢威忽然恍然大悟,驚叫道:“大哥,是你的主意?你早看出來了?”
“我的主意?我有什麼主意?都是你楊家小爺聰明,深入虎穴,智擒間諜。好了回去收收心,準備返校。看你這半年,課上得稀稀拉拉。”
“反正是實習,我在實戰演習,比軍校裡學得都多。”漢威涎着臉,湊到大哥跟前說:“哥~怎麼賞乖兒呀?乖兒如今破了這個案子,也算大功一件!”
漢辰哈哈大笑,揉着小弟毛茸茸的頭說:“賞你,當然賞你。去把你嫂子尋回來,日後大哥再打你,也有人幫你說話拉勸不是?”
漢威會心的笑了,嘀咕道:“這哪裡是賞乖兒,分明是賞大哥呢。”
想了想又問:“大哥,露露跑去哪裡了?她的臉燒壞了,以後就不會害人去了吧?”
漢辰臉色露出愜意的笑說:“你聽說過嗎?一些兇猛的野獸,會把傷殘的同胞拿來撕裂分食,因爲它們是野獸。”
※※※
再醒來時,露露看到一間漆黑的牢房般的地方,四周陰冷潮溼,木板上有些稻草和席子,幾隻小老鼠鑽過,嚇得她尖叫,卻叫不出聲。
她伸手想撐着地起身,發現胳膊很短,天哪!她竟然沒了小臂。手呢?手去哪裡了?那細長的蘭花指,玉凝曾多次拉了她的手羨慕說:“妹妹的手真是生得精緻。”
黃署長也垂涎三尺揉着她的手說:“銷魂,銷魂。”
如今,手去哪裡了?
露露覺得臉上灼痛,四周看沒有鏡子,卻看到牀邊有個痰盂,她湊過去,裡面是焦黃的尿液,但她也只得湊去看,發現自己一頭蒙了紗布,只露出兩個眼睛,那眼睛很恐怖,沒了眼眶遮擋,凸出來似乎要隨時掉出。
露露忙去搜索記憶,自己不是做夢吧?怎麼會,她怎麼會成了這個模樣?她是豔壓羣芳的交際花,她是著名的舞女露露,她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她怎麼能像現在一樣。
再去試,舌頭似乎也不見了,只短短一截在嗓子間蠕動,這回怕是想咬舌尋死都不能。
鐵柵欄門的聲響,露露見到穿白大褂的人進來,指了她用日語說:“這個木頭醒了,她的活體試驗做的如何了?”
另一位白衣人“嗨嗨”地說:“梅毒原體打算下週植入,但是上面吩咐說,這個木頭可以物盡其用,聽說她曾經是名舞女,皮膚好得很。”
露露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赤身裸體,但低頭能看到的身子都是光潔如玉,沒有絲毫被硝水損壞的跡象。
她想大喊,“我爲帝國立了功勞,我是代號‘東北’的特工,我爲滿洲國的建立有着卓越功勳!”
但她喊不出來,手也無法拿筆去寫,只是跳了腳想說話,卻無可奈何,只剩下那對兒她曾經拿去誘惑無數包括龍城司令楊漢辰在內的權貴男人的乳房在亂顫。
一名白衣男人淫笑了對另外一個人說:“不看別的部位,身上還真很誘人。”
另一個答道:“關了燈就可以。”
露露被一個麻袋套起,扛去了一個地方,她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到了以後發現裡面一片鬼哭狼嚎,淫聲浪語。
她被扔在一個牀榻上,眼見了一個男人脫好了褲子進來,一見她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不多時,過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罵罵咧咧指揮着人將露露的頭蒙起來,胳膊捆在身後,一個單子蓋了臉,然後罵了句:“這種女人也叫女人,還當慰安婦?給公狗怕都不要她。”
一個男人在旁邊說:“遮蓋一下,下面還是將就用的。”
露露痛不欲生,嘴也被堵住,那嗚嗚聲都出不來,她只有哭,又沒有眼淚。
想當初,那麼多權貴想染指她,都只能垂涎三尺望洋興嘆,能碰她一下都是屈指可數的幾個,又有誰能和她上牀?
如今,她竟然落魄到這般境地。
露露哭天喊地也沒聲,只有任由來來往往渾身奇臭的士兵一刻不停的擺弄蹂躪,直到她精疲力竭昏死過去。
就這樣,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天,覺得自己就是頭牲口,或是被掛起來待屠宰的豬肉。
幾天後,她被帶回了那陰冷的牢房,她總算解脫了,起碼不用去伺候那些惡臭的男人。
但她到了晚上發現,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她的下身奇癢無比,她又無法去抓撓,只有蜷了身子打滾。
白衣大夫進來鄙夷不屑道:“你是木頭,就是給帝國做人體試驗的標本。你注射的是梅毒病毒,細菌會在你身體裡繁衍,直到潰爛,致死!”
露露想喊:“我是有功於帝國的,你們殺了我吧!”
但是卻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