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說什麼胡話?什麼眼中釘肉中刺?老子堂堂一個局長需要你幫忙做事?你他媽是哪根蔥?”
江波濤一肚子的窩火,此時也不上什麼風度了,直接對着聶揚就是一通爆粗口,連珠炮彈般的一串反問句,讓江波濤頓時感覺舒暢地多。
聶揚卻是依然平靜着,風輕雲淡地拋出幾句話:“堂堂一個局長,最想看到的事情,無非是轄區治安穩定罷了。但是您也應該清楚,我們這種街邊討生活的混子,永遠也抓不關捕不盡,與其勞費心神,不如您來摻和一把,扶持起一個大勢力,讓這個大勢力替你們管好其他小勢力。”
聶揚這幾句話,說得有些繁瑣饒舌,但其中的潛臺詞卻很簡單:我聶揚準備在X縣立棍了,還準備以後在X縣稱王稱霸,你江波濤若是這時候幫我一把,以後我稱王稱霸成功了,替你做點事、管教管教新冒出頭的小杆子,那是我聶揚分內的事。
江波濤如何會聽不出來聶揚話中的潛臺詞,他愣了十幾秒,纔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便是在心中大罵:操你孃的,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膽大妄爲、野心勃勃的小杆子?這聶揚幾歲來着?操他娘,還不滿十八歲吧?
“媽的,真不愧是叔侄。”江波濤罵了一句,收起被自己按在木桌上的配槍,重新慢騰騰地別回腰間。“小子,我很好奇,你腦子裡都裝了什麼?乖乖地在學校裡讀完三年,然後參加個高考滾去大學裡深造,出來考個公務員在**大樓裡混吃混喝不是挺好?你這麼喜歡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用你爹媽給你的命去搏富貴?”
“江局長最恨的,不是我們這些社會的殘渣,而恰恰是那些在**大樓裡混吃混喝的人吧?”聶揚風輕雲淡地反問道。
江波濤一滯,渾身一震,隨後沉默不語,只是死死盯着聶揚的眼睛,聶揚也毫不畏懼的對視,這樣的沉默持續了數分鐘後,江波濤從衣兜裡掏出一盒煙,給自己點上,狠狠抽了一口,再抽出一根菸問聶揚:“要?”
“不抽菸,謝謝。”聶揚搖了搖頭。
“不抽菸的混子,少見。”江波濤收回煙盒,又狠狠抽了兩口,將煙丟到地上,用腳捻滅。之後,江波濤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他注視着聶揚:“小子,你很聰明,我必須承認這一點。你怎麼知道我最討厭的不是街邊混子,而是那些**大樓裡混吃混喝的?”
“猜的。不管你信不信。”聶揚咧嘴笑了。
“哼……”江波濤冷哼一聲,“那你再猜猜,我現在最想搞掉X縣的那夥混子?”
“白一帆我已經搞死了,江局如果要搞的話,應該是要搞陳歆吧。畢竟毒品誤國。”聶揚平淡地說道,他這麼一句話,等於是變相承認了白一帆的死和他有干係了。
“白一帆是你搞死的?”
江波濤搖了搖頭,“陳歆搞死的纔對,我對白子遠有交待了,去找陳歆吧。”
“江局也是聰明人。”聶揚笑了,“不過,陳歆若是在X縣消失了,我還是要接手他的生意。我向您保證,進貨的份額,比陳歆在時低一半。”
兩人都是聰明人,根本沒必要把話說得很直白。聶揚狗膽包了天,直接在自己還是江波濤階下囚的情況下,想和他官匪勾結起來,江波濤也是道上老手了,儘管心裡有些意動,但也不肯那麼快確定下來。
“你這是玩火,小子。”江波濤冷笑了幾聲,“你還不到二十歲,不要跳得太高。我不止有你一個合作對象,X縣還有一個李魋,還有一個劉嶽東,還有一個田博文。”
“李魋畢竟是北方人,在X縣根基不牢。劉嶽東躁而易怒,未必能成大事。田博文,呵,田博文可是蹲過牢子的人,您敢信任他嗎?”聶揚自信滿滿地回答。
“那我憑什麼信任你?我可不想X縣再出一個白一帆。”江波濤繼續冷笑,聶揚畢竟太年輕,沒能隨隨便便就取得這老油條的信任。
“憑你今天放了我一馬。”聶揚豎起一根手指,“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很好。”
江波濤笑了,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心實意地笑了。
街邊討生活是一種社會現象,永遠不會消失,任憑你**如何打擊。所以,對付那些混子的最好辦法,就是扶持一個比較聽話的大混子,讓他去代替警察對付那些混的不如意的小混子。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即便**下了決心要剷除那個勢力團伙,就絕對能剷除,但是,剷除得乾淨嗎?
培植一個屬於自己的黑性質打手,當然是最好不過的方法。
江波濤不是一個沒有任何野心的人,他認爲自己早些年受的那些訓練、吃的那些苦,換來的並不應該是今天這個可有可無的虛位,小小一個縣城的局長,如何滿足得了他?
但奈何,X縣的格局一向混亂不堪,王真走了,江波濤繼任,如果他在任上能做出些什麼政績,說不定還能往上調?
“陳歆,陳歆……呵呵呵,那麼,江局,一起拿他開刀吧。”
聶揚也附和着笑了幾聲,只是笑聲發冷。
汽狗!
那讓聶揚記憶猶新的汽狗,據傳聞,在整個X縣,只有大毒販子陳歆喜歡用!
“出去吧,出去之後,關牢嘴巴,你知道你該做什麼。時機成熟時,我會派人聯繫你。”
江波濤這句話說罷,出拘留室裡出來就被解了手銬的聶揚,對他躬了躬身,然後閒庭散步一般地走出審訊室,再往X縣縣分局的大門外走出去。
……
江波濤沒有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去,而是在聶揚離開後,繼續呆在審訊室中,他腦子裡反覆思索着一件事:陳歆那夥勢力被一舉端掉之後,X縣的各大報刊上的標題會寫些什麼?
江局長勇緝販毒團伙,販毒份子原系KTV慘案真兇?
嗯,這個標題不錯。
……
正午,聶揚的租房處。
不大的房間裡擠滿了人,非但有劉嶽南、王勇、餘輝、謝長風、劉坤、陳平、方瑩、馬順炎幾人,還來了凌維靖和段嘉祥這兩個已經有些時日沒怎麼和聶揚接觸的傢伙。
“揚子,這趟進局子,沒少吃苦頭吧?”
段嘉祥還是那副淳樸農村人的模樣,也不擺八中老大哥的架勢,坐在劉嶽南、謝長風兩個人中間,一邊掰橘子往嘴裡塞,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一夥人全在掰橘子,聶揚這買片刀、買鐵指虎時大手大腳的習慣沒帶到請客上,出了局子,一夥人來給他道賀順帶壓驚,這摳門傢伙就出了趟門,帶回一大袋橘子請客。
“還行,也就給拷了幾小時,祥哥你進去過?”
“奶奶的,你這小王八蛋,哥哥比你慘多了。”段嘉祥眯起眼睛,“先是給噴了一臉辣椒水,然後被逼着把一碗落滿自己頭髮的茶水喝進去,最後又給關到拘留室,讓七八個王八羔子打了一晚上。”
“不過後來那幾個王八羔子,現在都殘了。”段嘉祥說罷,冷笑了一聲。
衆人皆心中暗道一句“不愧是段嘉祥”,段嘉祥則是吃完手裡的橘子,掏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後對聶揚說了句“以後辦事,穩妥點”便先行離開了。
“揚子,你進局子後,那荀華又開始跳起來了。”凌維靖在段嘉祥離開不久後,又挑起一個新話題。
“媽的,班長說的沒錯,那個狗屎又開始跳了。”王勇接口,一臉怒意。
“荀華?誰?”
聶揚愣住了,他感覺這名字挺熟悉,但是愣是想不起來是誰。
“咱們開學第一天,打得那個傻逼。”劉嶽南接口。
“哦……哦!想起來了。”聶揚一拍腦袋。
也不怪他,自從聶揚勢大後,那荀華早就在班上沒了任何存在感,沒有一個五班的同學去找他玩,找他說話,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過,荀華得罪過聶揚,還得罪得不清。
聶揚也在自己的這夥勢力越來越壯大後,將這個完全沒有存在感的人忽略了去,此時一提,方纔記起。
“既然他又跳起來了,那就拿他開刀吧。算是開胃小菜,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解決完之後,還有一樁大活兒等着我們去幹。”聶揚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