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眼疾手快,用手掌捂住他的脣,說道:
“注意場合。”
周毓白也立刻清醒過來,是了,若是被傅淵知道,他肯定受不了地要從中作梗。
周毓白拉開她的手,只說:“看來今日沒機會輕薄你了,若是你哥哥不這樣如臨大敵,我還能稍微討個臨別禮物。”
臨別禮物?
傅念君突然揪心起來,“你要去哪?”
周毓白說道:“別擔心,一點小事,我要往北邊去一趟。”
北邊。
他的話沒說明白,北邊是多北,燕雲十六州,還是大遼?
他道:“去澶州。”
那裡接壤北境,澶淵之盟就在那裡簽訂。
他去那裡,多半是要會遼人。
傅念君立刻明白過來,心中一驚,“官家知道不知道?”
周毓白笑說:“你在想什麼,自然是他的密旨。”
難不成她還以爲他通敵叛國。
傅念君心裡鬆了鬆。
其實大遼皇室一直和宋皇室有聯繫,兩國爲了長治久安也經常互通書信,只是很多事不能被百姓和朝臣知道,畢竟有些熱血的讀書人和將軍,成日嚷着要奪回先祖土地重振漢人雄風。
政治是個複雜的東西,有時退讓不一定是屈服,朋友也可能轉眼就成仇敵。
傅念君憑藉着一點先見之明,立刻就反應過來,“若真要與西夏開戰,大遼那裡,必然要打點妥當。”
周毓白點點頭,“契丹人性狠,又兵強馬壯,與西夏有如前狼後虎,不可不防。”
傅念君對這事很擔憂,她記憶中大宋慘敗的這場戰事,西夏是最大的贏家,但是遼國也從中獲利不少,而他們與宋廷和西夏朝廷究竟如何談的,傅念君不可能知道。
“你手上可有籌碼?”傅念君問周毓白,“與契丹人談條件,必然不可能空手而去,若是拆東牆補西牆,未免也太過窩囊。”
周毓白笑道,“這事算來還是你的功勞。”
“我?”
傅念君疑惑了一下,然後又醒悟,“陳靈之……”
周毓白點點頭,雖然陳家的事董長寧出力比較多,但是若沒有傅念君起初的留意,周毓白也不可能注意到陳靈之。
“不止,那日你放走的那個人。”周毓白說道:“他應該就是蕭凜。”
傅念君驚愕,“那人是大遼南京統軍使蕭凜?”
周毓白點點頭。
傅念君呼了一口氣,現在想來還覺得脖子上陰風陣陣。
周毓白插話,“你家中出這樣的事,皆因傅家宅邸顯眼太大而致,尤其是你們幾房人並居,太好摸進門了。”
傅念君汗顏,朝他咧嘴笑。
周毓白也無奈,他難不成還能跑去傅琨傅淵那裡訓他們不成,只好對她道:
“幸好我府邸不大……你快些嫁過來吧。”
這樣他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傅念君臉上紅了紅,說着正事呢,她趕緊扯開話題。
“那個人被我放走了,是不是成了個棘手的麻煩?”
周毓白搖頭,“這倒不至於,讓他逃回去也有好處,他若死了,陳靈之還有什麼用場。”
蕭凜親身犯險入東京城,就是爲了陳靈之。
傅念君直覺周毓白已經和這個蕭凜打過照面了。
“你是要去見蕭凜麼?可會有危險?你身邊的人一定要帶夠。”
周毓白見她只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心中也一片溫暖,望着她道:
“我是用陳靈之和蕭凜談條件,你不會覺得我太過卑鄙麼?”
傅念君還真的沒有這種想法,她想了想道:
“你肯定沒有我卑鄙。”
周毓白失笑。
她坦白,“我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件件說出來都是會被人罵做毒婦的。”
對崔涵之,對姚氏,對傅梨華,甚至對淺玉姨娘、三房四房都不怎麼樣。
“而且我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她跟着自嘲了一句。
她和尋常和順溫婉的大家閨秀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傅念君粉白的臉頰,說道:
“你如今連隱瞞的工夫都懶得做了。”
傅念君心情好時便俏皮起來,拉住他的袖子歪着頭說:
“京裡的姑娘們,裴四娘等人大概是沒有摸清楚淮王殿下的喜好,神仙中人,其實比較喜歡陰刻狠毒的女子呢?”
他說:“你怕是還稱不上這四個字,以後繼續努力吧。”
傅念君皺了皺鼻子,不想和他說這些俏皮話,她是真的擔心他出事。
周毓白說着:“我還要回來娶你的,怎麼敢出事?我都等了這樣久,親事一定是立刻就要辦的。”
做完這件事回京,他們就要成親。
傅念君聽他這樣說心裡自然開心,面上也不想表現地太熱切,但是想了想,心道她的臉皮他難道還沒數麼,自己還裝什麼,於是好整以暇地點點頭說:
“那你一定要快點。”
一對眼睛格外水靈,閃閃發光地望着他。
真是個活寶。
周毓白覺得自己又想親她了。
他側頭呼吸了一口氣,嗓音有些啞,說着:
“我該走了。”
時辰不等人,他們兩人不能無限制地說話說下去,周毓白知道傅淵大概在隔壁急得快來闖門了。
傅念君也不捨得他,這可能是兩人成親前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去澶州,來回少說也要半個月,宮裡的婚期定得再急也要一個多月之後,那時候就是春天了。
她很想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嫁給他。
“一定要小心些。”
傅念君再次不放心地叮囑他,她自己都覺得快趕上錢婧華對傅淵的嘮叨了。
周毓白點點頭,最後還是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等我回來。”
傅念君踮起腳尖,輕輕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周毓白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還待要再說兩句話,門外已經響起了咳嗽聲。
老管家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他聽慣了壁角,傅淵默默暗示他過來“打攪”人家,他雖老大不願意,卻也不得不從。
老管家耳朵不好,是聽不清兩人說話的,只能眯着眼在門縫裡觀察他們是不是守規矩。
從剛纔兩人靠在一起成了一個身影的時候他就想咳嗽了,好不容易忍住了,誰知兩人分開沒一會這又要貼在一起,這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