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
這個名字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傅念君的生活中出現過了。
最初幕後之人原本是想用他取代傅淵,讓傅琨對他投以青眼,最後達到利用他執掌傅家的目的。
但是這步棋在最早就被傅念君給破壞了,而傅淵出於佈局上的考量,便不鹹不淡地吊着傅寧,既不讓他離去,也不讓他得勢,這樣的安排,幕後之人便不敢輕易用他。
這麼長時間了,尤其是陸婉容現在都已經定親回到洛陽去備嫁了,傅念君幾乎可以肯定,傅寧已經成爲了一顆廢棋,毫無半點利用價值。
像今次這樣的蠢事,顯然只可能是他自己擅做主張,或許他心中還存着一點希望,即便討好不了傅琨和傅淵,這個六郎傅溶還能有點用處。
但是顯然,敵我勢力相差太懸殊,傅溶第一時間就會選擇拉他出來擋刀。
拉出了一個擋箭牌,傅溶忐忑地望着傅念君,希望她不要再重罰自己。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先回去讀書吧。”
傅溶心下一喜,“那就多謝二姐了。”
望着他陡然煥發生機的臉龐,傅念君一時有些悵然,傅溶其實和傅淵長得也頗像,可見幾年後也是玉樹臨風的一俊俏郎君,但他骨子裡,更偏向姚氏。
手下的人,從來都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旁人都是可以隨意拿來犧牲的。
傅溶離開後,傅念君就去見了被丫頭們哄着在旁邊吃糕點的漫漫。
小丫頭甩着兩隻腳坐在椅子上,已經不哭了,眼睛還是像兔子一樣紅,額頭上有一小塊鼓鼓的包,應該是傅溶推搡她時磕出來的。
傅念君吩咐人去拿膏藥過來,坐在她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漫漫朝她看過來,一雙眼睛閃出笑意,十分俏皮。
她確實生得玉雪可愛,笑起來的模樣,很像傅念君。
“莫說十三娘子得娘子眼緣呢,看着確實像親姐妹一樣。”
儀蘭也挺喜歡漫漫的,覺得她挺懂事的,又不嬌氣,一鬨就好了。
芳竹倒是在旁撇撇嘴,嘀咕道:“誰人能像我們娘子?又不是人人有娘子的造化……”
她家娘子可是要做王妃的!
就十三娘子這庶出的身份,又有那樣一個娘,拍馬也趕不上。
傅念君確實覺得這孩子‘挺’閤眼緣的,畢竟誰看到一個縮小版的自己,都會覺得可愛,但是也不至於喜歡到要將她領在身邊,漫漫自己有親生母親,輪不到她來疼愛。
漫漫小手攥了一塊糕點遞給傅念君,彷彿是感謝她救了自己,笑眯眯地說:
“姐姐,吃。”
傅念君接過來,笑了笑,“漫漫一會兒想去哪兒玩?”
漫漫卻搖搖頭,眼神有些黯淡:“想娘。”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親孃了。
傅念君說道:“好,一會兒領你去見你孃親。”
漫漫一聽,立刻便興奮了,又開心地抓了兩塊糕點,見她們都在看自己,還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說着:“給孃的。”
傅念君在心中感嘆,孩子們幼時都是好的,只盼他們的母親能真的將他們好好教養纔是。
傅念君領着漫漫到了淺‘玉’姨娘的院落。
這裡只有少數幾個僕人,安靜地很。
漫漫一來就攪擾了這平靜,歡天喜地地撒開傅念君的手往前跑去,滿嘴“娘、娘”地喊着……
淺‘玉’身邊唯一的老僕季婆婆迎了出來,興奮又詫異道:“十三娘子……”
傅念君允諾十日才讓淺‘玉’見漫漫一面,這會兒還沒到十天呢。
可等季婆婆見到在院中亭亭而立的傅念君時,臉‘色’一下就變了。
漫漫被季婆婆抱在懷裡,還掏出了握在手裡的糕點獻寶:“姐姐給的,好吃,婆婆吃。”
還要往季婆婆嘴裡塞。
季婆婆哪裡敢吃,誠惶誠恐地給傅念君行禮。
傅念君微微笑着睇過這頭髮‘花’白的老婆子。
季婆婆嚇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這二娘子一對眼睛好生厲害,竟像是經過千錘百煉一般,叫人生畏。
淺‘玉’此時正披散着頭髮靠在‘牀’上歇息,臉‘色’蒼白。
當時傅念君說她生病,自然是藉口,可這些日子來擔驚受怕,又思念‘女’兒,倒確實是生了病。
傅念君知道她這是心病,算來吊她的時間也差不多夠久了,今日正好借這個機會把話問問清楚。
“娘,娘,你怎麼樣了……”
漫漫很懂事,貼在‘牀’頭用手心去捂淺‘玉’的額頭。
她只知道她發熱時娘就會這樣。
淺‘玉’看着‘女’兒,心疼道:“乖孩子,讓娘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她一下就瞧見了漫漫頭上的腫塊,立時心如刀割:“這是哪裡來的?”
漫漫搖頭,“是我自己摔跤。”
她越這樣懂事,淺‘玉’就越心酸,眼淚便控制不住地落了滿襟。
季婆婆忙要上去替她擦,主僕三人擠做一團。
傅念君冷眼看着,‘摸’了‘摸’下巴,倒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了那話本子裡十惡不赦的壞人,專‘門’拆散人家母‘女’,喪盡天良……
過了半晌,淺‘玉’也知道不能一直這樣冷落傅念君,便紅着眼要起身。
“二娘子,謝謝您今日帶漫漫過來,妾求您了,往後、往後就讓她跟着妾吧……”
一副傅念君不答應就要立刻跪下的樣子。
傅念君倒是不覺得淺‘玉’這張臉和自己的親孃大姚氏像在哪裡。
即便她不知道大姚氏的長相,但是就這姿態,她知道大姚氏是絕對不會做出來的。
傅念君擡手打斷她:“姨娘且住,這話好商量,我且有些話來問你。”
淺‘玉’一聽,心中立刻死灰復燃,沒有孩子在身邊,她這些日子活得就如行屍走‘肉’一樣,她再也受不了了。
“二娘子請問,妾一定知無不言。”
傅念君看了一眼還眨着大眼睛的漫漫,笑道:“在漫漫面前,你能說明白?”
淺‘玉’立刻示意季婆婆:“帶她出去玩。”
屋裡只剩淺‘玉’和傅念君兩人。
傅念君看了看桌上冷掉的茶水,和杯底還留有茶垢的茶杯,頓時也沒有了想喝茶的‘欲’望,她心道這淺‘玉’姨娘過日子還真是‘挺’馬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