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若還在思索到底在哪裡見過這人,對方身後就有同行的學子跳出來打圓場:
“這位郎君,請您放過蘇兄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姓蘇?
齊昭若擰眉,手裡的力道卻沒鬆,是誰呢?
茶坊老闆見到齊昭若,也是冷汗涔涔,這位大爺又來鬧事了?
老闆擠開圍觀的人羣,要去勸架:
“齊郎君,齊郎君,這位是蘇學子,請您放過他吧,小的小本生意,經不起折騰啊……”
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畢竟齊昭若的紈絝之名頂着,這京裡被他鬧過的茶樓酒肆就是列個單子也數不清。
齊循咳了一聲,也勸道:“不如放開他吧,想來這位兄臺也是無意。”
齊昭若暫且鬆開了手裡的領子,視線還沒從對方的臉上挪開,而這位“蘇學子”的眼神也讓人十分不舒服。
他還是能分得清什麼是挑釁,什麼是無意。
“在下湖州蘇選齋,失禮了。”
蘇選齋自報了姓名。
他就是蘇選齋。
齊昭若拂了拂領子:“知道,久聞大名。”
蘇選齋卻勾了勾脣角,卻道:“在下無名小卒,何來大名之說。”
蘇選齋是那個被寄予厚望,被稱讚爲驚才絕豔的落第省元,也是那個寫了無數豔詞名揚京城的風流人物。
齊昭若當然知道。
只是他出現在這裡,又是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齊昭若明白,這不是什麼偶然。
他猛然回頭,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看熱鬧的衆人,還有緊張地額頭滴汗的茶坊老闆。
老闆不似與人串通的,被他這視線嚇得倒退一步,生怕引火上身。
這時候齊昭若卻聽見蘇選齋似乎在他耳邊淡淡地說:“齊郎君平日可愛聽詞?您如此相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爲您寫一首……”
蘇選齋一直都是給秦樓楚館的妓女們寫詞,他說這句話,不就是在嘲諷齊昭若生得貌美,如同那些賣笑爲生的妓女?
這人竟敢對他如此無禮!
前世今生,齊昭若哪裡受過這樣大的侮辱,當下兩隻手就揪住了蘇選齋的衣領,將他生生地提起來轉了個向扔下了樓梯。
樓梯下一片譁然,好在底下人多,四手八腳地去接,蘇選齋不至於摔出什麼大傷來,可嘴裡的驚呼聲倒是不輕。
蘇選齋身後的兩個友人顯然也驚住了,忙大喊道:“你爲何出手傷人!”
齊循也是一頭冷汗,心道這個齊昭若能惹禍惹地捅破天的傳聞還真是不假。
茶坊的老闆簡直快昏厥過去,就知道就知道,今天出門沒瞧黃曆,真是倒了血黴了!
蘇選齋四周圍了不少人,他的兩個友人也忙下樓梯去查看他的傷勢,只有齊昭若還是站在樓梯上,一言不發。
這教訓還算輕的。
只是人都有先入爲主的思想,齊昭若常常惹禍,因此誰都覺得是他仗勢欺人。
而蘇選齋呢,是近來京城街知巷聞的人物,經歷不可謂不傳奇。
他科舉落第,人人都當他一蹶不振,從此就要銷聲匿跡了,可人家愣是靠着那筆詞,和落拓不羈的名士作風,得到了聖上的關注。
聽說他的詞,聖上很是喜歡,還召他進宮。
當然這裡的真假就值得商榷了,畢竟大宋不是唐朝,唐明皇欣賞李太白的才華就可以傳召他進宮,封爵授官,予以重用。
到底對一個讀書人來說,科舉之道,纔是正途。
但是蘇選齋的風頭又漸漸回來了不假,甚至還有江湖相士斷言,他不過是一朝蟄伏,必然要在三年後的科舉中一舉奪魁,再放光芒。
這話也被傳得七八分真,畢竟蘇選齋沒有回鄉,依然留在京城,就彷彿可以從側面印證些什麼了。
蘇選齋痛苦地歪在一位友人身上,捂着腰叫疼。
人羣中不知有誰看不過眼,高喊了一聲:“即便是有私仇,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吧!”
齊昭若擰眉,他能和蘇選齋有什麼私仇,顯然有人刻意在引人注目。
他現在終於可以斷定,今天這事,是有人刻意煽動的了。
竟然連他會出現在這裡都算到了?
人羣中立刻就窸窸窣窣地討論起來:“什麼私仇?他能和蘇學子有什麼仇?”
“哎,多半是爲了女人唄……齊郎愛美人,京中誰人不知。”
儘管這些美人多半都還沒有他自己美。
“能是什麼美人啊,大概是爲了爭搶名妓或粉頭……”
畢竟齊昭若和蘇選齋當屬京中花娘們最喜歡接待的公子哥兒了。
一個靠權勢和臉,另一個靠才華。
也算不分伯仲吧。
齊循見此場景,忍不住勸齊昭若:“先避避風頭吧,換一家茶坊就是。”
齊昭若卻斜靠在樓梯的闌干上,不走了。
他倒要看看這是準備鬧哪一齣。
“他就是齊……邠國長公主的獨子?”
蘇選齋身旁那位友人,同樣操着南方口音的學子此時才做恍然大悟狀。
“就是啊,你不知道啊……”
有人迴應他。
“原來、原來……”那學子顫着嗓子道:“閣下就是孫計相未來的東牀快婿,領教了,領教了!”
他這樣一說,人羣中立刻就有人想起來了:
“這蘇學子,不是曾經被孫計相看中要招爲婿的麼?”
“哎,人孫計相喜歡的是狀元之才,家中長女和新科秦狀元已經成親啦!”
“喲,可是蘇學子又不是一般的落第之人?孫計相不至於如此短視吧,再說,他家三個女兒呢……”
“和齊家議親的不就是二娘子?”
……
原來癥結在這裡啊,齊循和圍觀衆人一起恍然大悟。
他心想,那位孫二娘子定然很是美貌,引得孫選齋和齊昭若這麼不對付。
齊昭若勾了勾脣,看樣子是在笑。
“笑、笑啥啊……”
茶坊老闆見他這神情,頓時毛骨悚然。
難道笑的是即將把他這小店砸個乾淨?
這情敵動手,到底爲何不能去外面挑快空地啊?
齊昭若卻是因爲心情很好。
原來如此。
周毓白說孫二娘子有更適合的人選要嫁,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