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梨華果真不敢鬧了,一雙眼睛忐忑地望向傅淵,傅淵的眼神十分犀利,讓她不由從腳底心往上冒寒氣。
連夫人見這兄妹三人之間暗流洶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搭話。
主要是這個傅三郎君,着實不好對付。
好在東平郡王周毓琛終於出現了。
周毓琛依然是一貫謙和有禮的彬彬如玉模樣,只是似乎有些刻意隱藏的怒氣。
傅念君想到他先前處理肅王與和氏璧一事時的計謀,可以想見他也不是個愚笨之人。
即便不如周毓白這樣渾身上下全是心眼兒,卻也不可能對這樣的計謀完全不設防。
陰溝裡翻船。
傅念君只能認爲周毓琛是太過信任自己的母親,張淑妃並未將這件事與他商量就自作主張決定了,否則她覺得這樣的計策周毓琛即便不反對,也不至於會完全遵從。
畢竟這種招數其實一點都看不出高明來。
周毓琛與傅淵互相見了禮。
他們二人自然是見過的,只是稱不上熟而已。
傅淵面對周毓琛依舊不卑不亢,對於傅梨華這件事,周毓琛也並未有推脫,只是實話實說。
只是這樣的情況,他與傅梨華又是這般身份,僅僅是實話實說也沒有用,傅家要一個交代,周毓琛也希望張淑妃能給自己一個交代。
兩人言談之間並未多有贅述,只是周毓琛約定了時間,自會親自上傅家拜訪。
傅梨華心中的石頭落定。
他親口承諾了這樣的話,還在這麼多人的見證之下,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這是要去傅家過明路了。
傅梨華頓時心花怒放,已經不斷地幻想到自己風風光光嫁入王府的一天。
尊崇無比,誰見了自己都要行大禮,而傅念君這個小賤人在自己面前再也擡不起頭,想想就暢快!
傅淵也拱手與周毓琛道:
“郡王放心,傅家並非不識禮數,蠻不講理,待您見過我爹爹,一切自有分曉。”
傅梨華陡然從美夢中驚醒,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
周毓琛也嘆道:“傅相與傅東閣,當爲真君子。”
傅淵的意思,傅家是不可能縱容傅梨華這樣無恥的行爲得逞,她想風風光光靠着家族之力嫁給東平郡王做正室。
不可能。
而側室……
也都還要再看傅琨的意思。
周毓琛自然心中稍定。
畢竟被強按着頭喝水,還是這麼一個作風行事的小娘子,就是讓她成爲自己的側室,他都不願意。
臨離去前周毓琛倒是向傅念君掃去了一眼,目光中帶着審視。
傅念君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她和東平郡王也有過幾面之緣,不能說熟,也沒有過結。
這次的事,傅念君十分怨恨張淑妃和連夫人,但是對周毓琛的態度依然有所保留。
而傅梨華一直緊緊盯着周毓琛,自然就注意到了他和傅念君的目光交匯,當下氣得差點發作出來。
她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在要忍着,可還是湊到了傅念君耳邊罵道:
“你真不要臉!誰都想勾引!傅念君,你這個賤人……”
傅念君回頭,居高臨下地冷冷睨着她,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她:“你嘴巴再不乾不淨,我教教你怎麼說話。”
傅梨華卻冷笑,毫不在意:“你還以爲自己能用長姐名頭壓我?我日後將會是什麼身份,你呢?傅念君,你還能得意多久?”
傅念君:“……”
傅梨華見她無言以對,以爲她終於知道怕了,啐了一口,心情很好地轉身就走了。
她要收拾好儀容回家去見爹爹。
傅念君是真的有點同情她,蠢到這個地步也沒誰了。
她還真以爲自己能成爲東平郡王的王妃,然後不可一世把自己踩在腳下,拼命地踐踏,讓自己哭着喊着求饒?
她這個夢真是美好地讓人不忍拆穿。
她忍不住嘀咕一句:“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誰知卻好巧不巧被傅淵聽見了,他微微偏過頭,說道:“不可妄議長者是非。”
傅念君一愣,她哪裡就妄議長者了?
隨即又明白過來,微微彎了彎嘴角。
傅淵其實和她一樣的想法,被傅梨華的蠢打敗了吧。
他們兄妹都是傅琨的孩子,而傅梨華與他們同父異母,傅念君說她腦子不好,不就是說姚氏……
所以是妄議長者是非。
傅淵這人,忍不住編派別人都要用這種方式。
可真是“君子”呢。
周毓琛離開後,傅家兄妹三人自然也要告辭。
傅念君去與錢婧華道別。
“東平郡王可有來見你?”傅念君問她。
錢婧華搖搖頭,整個人很恍惚,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傅念君在心裡嘆氣,不僅是錢婧華對周毓琛沒意思,原來周毓琛對錢婧華的意思,也一樣沒她以爲的那麼重。
傅念君喚來了郭達,問他:“你家主子可離去了?”
郭達耿直道:“您就是我主子。”
傅念君氣地瞪了他一眼,郭達才齜牙笑了一下:“郎君沒走呢。”
傅念君以爲他是擔心自己這裡的事,正在糾結要不要讓郭達帶個信兒給他讓他放心,卻又聽郭達繼續說:
“二娘子,小的覺得有件事您最好還是知道一下。”
畢竟傅念君也算是他的主子,他知道了,就不能不說。
傅念君頓了頓,道:“什麼事?”
郭達搔搔頭,神秘兮兮地說:“適才小的溜空兒去前院探了探,遇到我哥哥,他似乎說是今天……有個裴家娘子給郎君遞信呢,請郎君去相見。”
裴家……
裴四娘裴如煙?
西眷裴這樣的出身,竟然會在這樣的日子給前院郎君遞信?
傅念君想到了錢婧華和自己說的事,裴家有意於周毓白。
她笑了一下,看在郭達眼裡卻是毛骨悚然。
“我知道了。”
只有這四個字。
郭達卻覺得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他默默地爲郎君在心裡禱告了一下,請他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