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收了這些沒用的悲天憫人念頭,他們是什麼人,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對阿精道:
“我言盡於此,你聽清楚了嗎?送他出去吧。”
傅念君吩咐儀蘭。
阿精還想再問幾句,卻見傅念君眸光一閃,陡然露出的笑容十分溫和:
“阿精,我不欠你家郎君的,若你下回再來,我必不能容你壞我名聲,我手上犯過的人命想必你不清楚,你就早叫你家人準備牌位吧。”
阿精後頸毛一豎,立刻站得筆挺。
乖乖,好生嚇人啊。
芳竹倒是覺得自家娘子慣愛嚇唬小孩子的。
阿精跟着芳竹走出門,忍不住道:“姐姐,怎麼你們二娘子像個女諸葛一般,神神叨叨玄玄乎乎的?就是最後一句太嚇人。”
芳竹鼓了鼓腮道:“胡說什麼。”
阿精道:“怎麼胡說?二娘子是叫神仙指路了嗎?因此通了天機,她會閒暇時去擺攤算命嗎?她……”
芳竹忍無可忍,“快閉嘴,要不然現在就結果了你!”
阿精又立得筆直,心有慼慼,這家主僕可真是一般嚇人啊。
阿精年紀小,反而沒那麼多心思,傅念君叫他怎麼做,他還真就乖乖辦了,回去只告訴了邠國長公主,說是郎君沒失憶前似乎提過半句,關於焦天弘在這件事裡有參與。
反正也是模棱良可的話,只要長公主不爲難他就好。
邠國長公主當即眼放綠光,無頭蒼蠅找到了方向一樣,領着人就要殺去焦家。
阿精又轉轉悠悠地到了壽春郡王王府門口,竟不知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肩負起了拯救郎君的重任來了。
長公主去焦家尋麻煩,他就來這裡……
哎,不是,他是來尋郡王幫忙的。
周毓白府中的人也都識得他,通報過後就領了他去稍坐。
周毓白一直在等齊家的消息,卻不想竟等來了這麼個小廝兒。
“齊家這是沒人了嗎?”他好笑地對張九承說:“讓阿精一個孩子來。”
張九承這兩天對他頗具怨念,因着那隻鳥吵得他夜夜不得安生,可是這是主家所賜之物,又不好去弄死吧?
唉,這位壽春郡王的性子啊……
與外表確然是大相徑庭的。
張九承嘆道:“郎君要去見見嗎?齊家若求您出手,您可會應允?”
周毓白垂了眸:“就怕他們想不到這麼深。”
“這件事情,請郎君聽老朽一言。”張九承正色,“我私心裡,是希望您不要出手的。”
周毓白說:“讓齊昭若死?”
張九承點頭,“您早就猜出來了不是嗎,這件事,本來就是宮裡張淑妃一手操作的。焦家,焦定鈞是誰的人,大家心裡都一清二楚,這回的事,可不是齊大郎從前那樣霸佔個良女般,能輕易解決的。”
這曲曲折折,周毓白心裡自然早已清明,卻還是耐心聽着張九承的想法。
“他這是犯了刑法,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即便長公主再不捨得,也不能叫他罔顧了國之法紀,如此藐視權威。張淑妃此招下得陰毒,她讓皇城司的人去捕齊大郎,不過就是想拿喬和長公主談條件,她知道從前自己與長公主不和,但是眼下,張淑妃護東平郡王爭大位之心已然堅定,她自知已不可能再與長公主重修舊好,只能用這種法子,用長公主最心疼的兒子來拿捏住她。”
首當其衝她要讓長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由長公主出面,說服徐太后爲吳越錢家小娘子指婚,賜給周毓琛爲妃。
張九承繼續道:“焦家不過是張淑妃手裡一件可有可無的工具罷了,長公主一旦首肯,她就把那焦天弘丟出去頂罪,左右他本身就牽扯在這件事裡面,很好斡旋。反之,長公主若還待猶豫,張淑妃那邊是早已把焦天弘藏得嚴嚴實實,任憑什麼證據長公主都是找不到的,結果只能是齊昭若遭受審判,定個大罪。”
張氏賭的,就是長公主做母親的那一片慈心,千難萬險,也會爲兒子辦到。
別說是助張氏母子登位,就是叫她死,怕也是甘願的。
張九承嘆了口氣。
這張氏,同樣都是做孃的,端的是硬地下心。後宅婦人,使起來的手段,不可小覷。
周毓白修長的手指翻了翻眼前的茶杯蓋,眼睫不動。
“我都明白。所以先生不僅希望我不要出手,反而推波助瀾,促成了齊昭若之死,如此一來,長公主、齊家,必然和張淑妃及六哥結成死仇,永無轉圜之地。”
邠國長公主並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一輩子也都這麼過了,她雖素性不喜與人溫和相處,但對幾個侄兒倒是都不錯,大皇子肅王因着親生孃親徐德妃是長公主的親表姐,她自然更親近一些,接下來,就是周毓白更得她的眼,而周毓琛,她就淡一些,主要還是因爲他的母親張淑妃令她厭惡。
可是她也從來沒管過兒子齊昭若和幾個表兄的往來。
“哪怕她站在肅王一邊,也好過站在張淑妃母子一邊。”張九承道。
區區肅王,他們還不放在眼裡。
今後長公主必然是會幫扶周毓白的。
張九承不知道這件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論起和齊昭若的兄弟之情嗎?這便太可笑了,張九承在認主那日,就斷定了周毓白並非是一個優柔寡斷,有婦人之仁的人。
他是最適合登大位之人。
周毓白確實不該猶豫,在這件事裡,他掌握了一個極好的機會,斷了張淑妃的念頭,叫齊昭若死了,必然對他有利。
他應當那麼做的……
可是……
“先生覺得,齊昭若這個人,死了,比活着的用處大嗎?”
他微微笑道。
張九承訝然,這還用問嗎?
自然是的,齊昭若這樣一個紈絝愚昧的子弟,並沒有拉攏的價值,他成不了什麼事。
這時候死,纔是對他們用處最大的。
周毓白卻道:“從前或許是,可是如今的他,活着,才更有用。”
張九承默然。
齊大郎自失憶之後,確實與以往有些不同了,郎君是指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