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出手

告別時,何雅見許妙菡已經大腹便便,不由伸手摸了摸,許妙菡對她本有戒備之心,但當着衆人之面,已然來不及拒絕,卻見何雅滿面小心,猛然收手捂嘴道:“他動了,我感覺到了!”

李氏不由笑道:“五六個月是最愛動的時候,小二媳婦兒也得趕快了。”

何雅今天也不知爲何沒關注自己的手,被李氏這麼一說,不由看了沈澈一眼,哪知沈澈正瞧着她,不知爲何覺得自己臉有些發燙。

那邊沈墨不悅地瞪了何雅一眼,親自爲妻子繫上披風,先行離去了。

因這小小的插曲,何雅感覺沈澈的情緒似乎有所鬆緩,待挽着他胳臂回到福園,沈澈已同往日般笑容可掬了。

何雅想女人一個月還有幾天不鬆快的,更何況此時朝堂形勢危急,沈澈迫不得已由暗轉明,未免有所壓力,自動將沈澈這一情緒變化歸結爲壓力過大,渾然不覺丈夫心底的變化。

此次歸來,沈澈將那小梅等四個丫環也一併帶了回來,指派服侍何雅。

其實兩個人習性差不多,即便在奴僕如雲的何家,何雅身邊向來只有一個肉圓子,但爲了表示對沈澈的認同,何雅“笑納”了。

有這四個丫頭在,肉圓子輕快不少,竟天天和玉硯在院子裡過起招來。

www. ttκǎ n. C O “這丫頭天生臂力驚人,我父親曾請了不少武師來教她,命她保護我左右,她後來又加入義安堂,上次也是得義安堂所助,才及時趕到……”

何雅對站在窗前看他們比試的沈澈道,奇怪的是沈澈竟沒問過她那夜爲何突然出現。

“我知道。義安堂秉承墨家精神,乃是民間義幫,我還沒謝過你。”

“呵呵呵呵……不用謝。”何雅學着他那日表情。扶着他坐回牀上,順便偷偷摸了摸他滑順的頭髮。

“淘氣不是?”沈澈伸手來捏她臉頰。微涼的指尖和溫熱的肌膚形成對比,何雅不由蹙眉:“手怎麼這樣涼?”

正待催他快躺好,從外面突然進來個人兒。

兩人都嚇了一跳,何雅一眼看去竟沒認出來,等到那姑娘哭腔一出來,何雅嚇了一跳,這面黃肌瘦的人兒,不是沈嬌麼?

何雅一下想起來那日事發突然。直接被“幽禁”到了莊子裡,哪裡還顧得上這姑娘的事兒。

不待她張口問,沈嬌撲地便往下跪,嚇得何雅連忙去拽她,好在及時攔住了。

“你這是做甚?”腦子裡蹦出來幾條什麼退婚之類的消息,有點心虛。

“叩頭直到二嫂肯幫我!”

語氣裡倒有一種絕決,本來她有點心虛,但是何必如此逼她,難道每個朝她下跪的人,她都得幫麼?

“能幫得幫。幫不上的殺了我也不行。”

“二嫂,誠心認錯也不行麼?二哥!”

沈嬌早見沈澈牀上躺着,但她此行早將顏面拋下。轉而哀求沈澈。

沈澈沒動,只默默地看着何雅。

何雅看了他一眼,又見這女子面容憔悴,終是動了惻隱之心。

“你先坐吧,我給你倒杯水,你看你嘴脣都幹了。”

沈嬌最近受盡冷風冷語,沒一個問她渴不渴,累不累,聽何雅這麼一句。眼淚幾乎滴下來。

水端過來,沈嬌喝了一口。感覺到那水裡還加了蜂蜜,眼睛又是一熱。平靜了一下情緒,也無需避諱沈澈,將事情講了個清楚。

原來因“沈澈不慎遊玩受傷,就近在莊子上養傷,何雅也一同照顧”,這一耽擱,那些被延誤的訂單貨主紛紛上門圍堵,怎麼賠錢都不肯消停,消息傳到穆家耳朵裡,也沒說退婚,穆謹卻在這一月之內連娶了兩房貴妾。

大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在娶妻之前一般不但不會納妾,有通房和妾的該賣的賣,該散的散,這穆家,用意再明顯不過。

沈嬌含淚說完,卻見何雅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這是幫還是不幫?沈嬌心底很無助,早知道這鋪子會毀了自己,萬不該由着母親挑唆來搶。

“這渣男不能要了!”何雅猛地起身,把沈嬌嚇了往後一縮。

渣男?畢竟和她相處已久,沈澈相比沈嬌鎮定許多,只在心裡重複了一邊這個詞語。

“你非要進這穆家?”何雅發覺自己嚇着沈嬌了,坐下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沈嬌看着她把端給自己的水喝了,顧不上提醒她,轉而心裡爲這句話震驚。

如果她不嫁給穆謹,那她還能嫁給誰,誰還願意上門娶一個被退婚的女人?

沈澈也蹙了蹙眉,只聽何雅冷笑:“天下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男人多得是,你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又是一陣驚濤駭浪,沈嬌有些茫然,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你來聽我說。第一,穆家人口複雜,是個大家族,他爹排行老三,他排行老二,都不是受重視的料。況且他爹除了整齊,登記在冊的還有三房小妾,我聽說他爹偏愛的乃是一個妾生的庶子。另外,穆謹還有五個未出嫁的妹妹,最小的那個才七歲。上有一羣婆婆,下有一堆小姑子,不受寵愛。買豬看圈,這個豬圈太次了。”

“第二,穆謹的父母,他母親如此精通算計,想出這樣的法子逼你退婚,這麼強悍的女人,你能打得過嗎?這麼強悍的女人,還管不住穆謹的爹,還讓他爹娶了三房小妾,很明顯,在和小妾的鬥爭中,還處於下風——穆謹的爹最喜歡的並不是穆謹,不過因爲穆謹還算爭氣……”

說到這兒,沈嬌下意思地擡了擡頭,但何雅話鋒一轉:“家庭是否融洽很重要,子女將來的生活受原生家庭……就是父母的影響很大,父母怎麼相處,子女的婚姻基本上也保持一致,所以穆謹父母的現在的生活就是你將來的生活縮影。”

沈嬌不由打了個寒顫。

“第三,我剛說了,穆謹還算爭氣……呵呵,爭氣說的是死讀書,一個有自己思想的人怎麼會任由人擺佈,置禮法而不顧,先娶兩房貴妾,將未來的妻子放在哪裡?不但不知禮法,反而懦弱無能,至於那點功名,在咱們沈家,又算得了什麼?”

“最後,哼哼,那些行商想來都巴着我,想着那調配秘訣,怎會如此逼迫與你?定是穆家的人在背後興風作浪,穆禮早已投靠昭王,想趁早和咱們家撇清關係,你娘也真是糊塗,這樣還逼着你往火坑裡跳。”

最後一句,沈嬌警醒般地擡頭,是了,是這樣的。

沈澈嘴角雖掛着笑,但眸子裡面卻如同一片片迷霧,沒想到她對於一場親事竟能看到如此徹底通透,裡面甚至有他從未想到過的地方。

如此精於算計,那穆謹的娘又算得了什麼?

沈嬌哭着來,笑着走了,何雅長長舒了口氣,對着沈澈努了努嘴兒:“怎麼樣,還滿意吧,我算是給她留點臉了吧。”

沈澈壓下心中情緒,笑道:“是是是。”

不妨何雅猛地湊過來:“那你還不快親我一下。”

這……沈澈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在她脣上啄了一下,軟彈軟彈的觸覺,使得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卻猛地推開何雅:“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惡虎肚子裡還有多少壞水?

何雅嘿嘿笑了兩聲:“回頭你就知道了。”

沈澈沒等多長時間。

四月末,沈嬌被穆家退婚,全京城很“低調地”傳了個遍。

五月初開始,穆家三房紅杏出牆,連那考中功名的穆謹都可能不是穆家血脈之事傳得火火熱熱。

接着,幾波攜子上門認爹將整個事情推上高峰,與此同時沈澈看着何雅將福園所有下人集合在一起,一人分了一大摞她連夜寫好的“稿子”,命令每個人背熟,然後兩人一組進行試練,最後到各大酒樓、茶館、戲樓等人多的地方進行“實演”,內容當然是沈家三姐如何如何好,而穆家又是如何如何背信棄義,做盡那喪盡天良的壞事。

他還被抓去編寫歌謠,每一個在京城街頭玩耍的小孩兒連續三天都領到了糖葫蘆,然後這些不知誰是作者的歌謠在盛京火了。

沈家三姑娘成了貌美、賢惠、能幹、招財、溫柔、善良等一系列美好品質的代名詞,而穆家,在沒反應過來之際便被輿論踩在了腳底。

錢氏不再沒日沒夜地哭號,沈嬌臉明豔地像朵花,何雅聲望在沈家有如明星冉冉升起。

沈齊山道:“小二媳婦是個好樣兒的。”

何雅謙虛:“我不出手,您老也不會不管的。”

一老一少目光交匯又快速分開。

“我和你爹向來不和。”沈齊山補充。

“如今我已冠……沈。”

何雅回頭,笑若五月的風,其時五月,月季開得正好,沈澈只覺得心口子一陣一陣的發膩。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何雅給牢牢地握着,她手又滑又膩還溼,哦,是他手心子出汗了。

彼時兩人從沈齊山處出來,走在外面的園子裡,遠處一個藍衫小廝跑得極快,上氣不接下氣道:“二少爺、二少奶奶!不好了!大少奶奶出事了!”

大少奶奶出事了?這不該先稟報公婆麼?

那小廝顯然思維已亂,張口道:“今早上了吃了二少奶奶送去的酸豆腐覺得好吃,吃了一碗之後就開始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