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爬不出來,你這兒拽着我呢。”何雅沒好氣拍他。
“做夢了?什麼夢?”沈澈把她給扯回去,朦朦朧朧地把頭貼在她頸窩上。
呃……一個月沒洗澡了好吧,臭死你。
“夢見掉雪窩裡了,怎麼爬都爬不上來,可不是你這兒拽着我。”何雅嘟囔道。
“現在離下雪還早着呢……急什麼。”沈澈回道,半響兒聽不見聲,睜眼一瞧她眼珠子反着光呢。
“睡吧,明兒就滿月了,還得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呢。”
又道:“都準備好了,朱青和任七會保護好你們,不會有事的。”
洗兒宴,按大周的風俗一般是在孩子出世三日或者滿月來辦,何雅生的突然,只能選在滿月,其實按她的意思,如今草木皆兵,危機四伏的,倒不如不辦了。卻也知道這事兒行不通,這不是後世,就算是後世,也要請親朋好友來吃個飯吧。小華不說了,小芳是沈家這代的嫡長子,多少人等着瞧瞧看看抱抱,縱然沈澈爲明日的洗兒宴將每一個細節都推敲到,那眼裡可沒有一定點兒不樂意,整個人反倒透出一種越忙越精神的勁頭,至於老夫人,今日已經派人過來問過一切可否準備妥當,明日是否還差人來接等等。
“我相信你,不過是以前沒想過自己有一日也會做父母,固然歡喜,也好似一夜之間,承擔的東西也多了,但卻沒有害怕,只是覺得要去好好的照顧他們,保護他們。”
黑暗中。沈澈能感受到她說話時吹出的氣,第一次,他的妻子向她掀開一角心扉,這種感覺讓他心底舒暢不已,手臂一緊,讓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傻瓜,這都是男人該想的。你站在我後面就好。”
聲音入耳。何雅有片刻的失神,風雨同行並駕齊驅纔是她曾有過的夢想,但這一刻。竟也覺得這樣好像也不錯。
四更起牀沐浴,五更裝扮完畢,沈澈親自檢查過她頭髮是否烤乾,將她用毯子裹成一個糉子之後。命兩個奶媽各自抱着小芳小華,一同登上那特意準備的超大馬車。
這兩個奶媽本就是沈氏旁支的媳婦兒。故而也一同跟着返回沈府,以後便留在沈家幫助照顧小芳小華。
何雅一月時間連房間都未出過,聽得外面熱鬧,忍不住掀開一角往外看去。沈澈並不攔她,因這馬車車窗上是裝了用琉璃壁的,雖能看見外面。風卻是進不來。
何雅聽着熱鬧,往外一瞧。那些熱鬧卻是離馬車遠遠的,往近了一看,馬車一旁跟着的俱是黑甲兵士。
“王爺特命親兵前來護送。”沈澈低聲道。
那兩個奶媽俱是暗暗吃驚,不曾想眼前大人如此尊貴,竟得王爺親自安排人來護送。
何雅自然沒她們吃驚,回頭一笑:“你當然值得他這麼做。”
沈澈先前開口解釋也只是讓她放心,聽她這麼一言,不自覺地耳根子有些發熱,但兩個奶媽坐在一旁,他只得裝作淡然地輕輕一咳,便不再言語。
沈府前面擠滿了下人,其中最醒目的是王夫人身邊的老嬤嬤張氏,她雖然五十開外,卻特意穿了一件藕粉色裙子,頭上也插了一朵同色絹花。老夫人旁的大丫環紅珠瞅了半天,架不住身後人推,張口笑張氏:“嬤嬤是越來越年輕了!”,張氏一點也不介意,掃了這一羣丫頭片子道:“這可是咱們沈家的大喜日子,夫人交代了,讓我也穿的喜氣點。”
紅珠捂嘴笑道:“那您也不能穿成十八啊,這一回頭多少人夢碎……”
張氏要去擰紅珠的嘴,周圍人眼尖:“來了,來了!”
何雅一下馬車就被擁簇着往含芳園而去,沈澈不疾不徐,帶着兩個奶媽跟在後面,此時已經陸續有賓客進門,何雅暗咐都怪沈澈非得逼着她把那一碗糖水雞蛋給吃了,老夫人她倒是不擔心,只是婆婆那兒搞不好又要給兩個白眼。
王夫人果然沒讓她失望,不過這白眼在一大堆歡天喜地要看小芳小華的聲音和身影裡很微弱。何雅選擇自動忽略,王夫人趁着老夫人抱着看重孫子時,繼續向何雅轟炸,無非是親戚都來了,何雅才進門等等等。
何雅正但心着小華的小臉蛋別被沈月麒給捏壞了時,耳朵邊飄來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那些人來了也輪不到雅雅出去,是兒子擔心風吹着小芳小華,才特意命令晚走的。”
何雅表情不變,瞅見婆婆嘴咧了咧,生生把話給嚥下去了,轉而道:“快來給我看看。”
老夫人很不樂意:“我這兒還沒抱夠呢,你看看這小手,真胖乎,和墨兒他哥倆小時候一模一樣。”
沈齊山抱着小華詢問道:“名字都定下了?”
這……
沈澈一挺胸:“起名這事兒勞心費神,孫兒不敢叨擾祖父,勉爲其難自己已經起好了。”
沈月麒一旁道:“你這小子,還不如你媳婦兒懂事。”
公公對自己改變印象了?何雅暗裡吃了一驚,自己愣是沒融入大環境啊,開枝散葉就是大周婦女同志們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吶。
工作幹得好,一生就是倆,沈家上下極爲滿意,老夫人一使眼色,立即有人捧上來一個很古舊的匣子。
“這套頭面還是我出嫁時,我的祖母給我的,我的祖母出自徽州雲家,這套頭面也是有些來歷的,如今傳給你,正是合適。”
何雅一聽如此貴重,哪敢去接,老夫人卻笑道:“這也是留給小華的。”
何雅這才接了,尚未起身,沈齊山道:“我這裡也給小芳準備了見面禮。”
這次連沈月麒都頗爲吃驚,待東西拿來,何雅這輩子什麼玩意沒見過。見了這麼一大方雞血石印,也驚呆了,這東西有價無市,想買都買不來,沈齊山竟有這麼一大塊!
“這是我閒來無事自己雕的,從我得了這麼一塊石頭,前後在這上面浪費了二十餘年光陰……”
沈齊山一開口。何雅有些想跪的感覺。面前那一方雞血石印已經變作了成山的金子,沈齊山作品!沈齊山傾盡二十年心血打造的作品!
連沈月麒也不說話了,兩隻眼直盯着那印。他是知道老爹嫌他無能,不過親兒子怎麼落到連重孫子都不如的地步了?
倒是沈澈眼疾手快,手一抄,那印便到了手上。轉手一遞:“玉硯,收好了。丟了唯你是問。”
沈澈,不得不說你在我心裡又爬高了一截!
兩位老人手筆之大,沈月麒和王夫人對看一眼,王夫人暗自咬了咬牙。讓張氏親自去取她擱在牀頭櫃裡的匣子。
如此收了衆多重禮,何雅瞧見小芳小華都連連打着哈欠,正欲先找個地方休憩會兒。突見一婦人上前笑盈盈道:“弟妹,我也有禮物要送與兩個小寶貝。不過自然比不上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金貴,還望弟妹不要嫌棄。”
時沈墨已經送過禮物,何雅忙着看顧小芳小華,並未仔細去瞧許妙菡,此時她走近了一看,怎麼瘦得如此厲害!
許妙菡說完似有猶豫,她身旁侍女已經禮物奉上,並不新奇,乃是新手縫製的兩套小衣裳。何雅細看那衣裳,先前許妙菡也送過一些,她雖不會針線,但許妙菡繡工精湛,何雅是見識過的,此時大眼一瞧,視線落在那針腳上,竟然有疏有密,看起來十分不用心。
許妙菡見她眼睛盯在衣裳邊緣,臉上閃過一絲難看,猶豫道:“弟妹不喜歡麼?我過兩日再做兩件……”
她話音未落,身後王夫人道:“好不好都是心意,老二媳婦哪有不喜歡的。”
何雅忙道:“大嫂,我很喜歡,小芳小華穿上肯定好看。”
許妙菡勉強一笑,去王夫人後面站着去了。
此時賓客齊集,有人來請沈月麒,沈家這些日常事務,大多還是沈月麒出面,王夫人請李氏到前堂同來客女眷見上一見,卻被李氏推辭,王夫人想她年事已高,怕是不勝煩擾,遂不再相勸。
何雅卻只得叫奶孃抱上小芳小華,去見那些沈家的各門子親戚。
許妙菡也跟着,何雅總覺得她滿腹心事的樣子,想兩人並無過深交情,中間又有沈墨這個梗,只做一無察覺往前走去。
雖然沈澈已經細細將洗兒宴給她講過,何雅仍覺得這想必後世的百日宴是在是太太太複雜了,小芳小華先被抱去給男客們看了一圈,好在他們已經吃飽,又包的暖和,沈澈又盯得牢,男人們又大多不像女人們愛動手動腳,這一圈倒是沒怎麼苦鬧,等送回來女眷這邊,錢氏還沒摸一下,小華先忍不住哇哇哭開了。
當着這麼多人,錢氏有幾分不好意思,王夫人看了眼抱着小華轉到屏風後面的何雅:“小孩子哭哭更好,就不能這麼嬌氣。”
等到小華不哭了,小芳又開始嚎起來了,何雅有心想先回福園,王夫人卻從奶孃手上接過小華,在那一個熱氣騰騰的木澡盆上晃盪着——現在天冷,這就算是給小華沐浴過了,接着是小芳,王夫人怕水汽涼,命人加的都是很燙的水,這麼一薰,本來已經不哭的小芳又哇哇哭開了。
“真是嬌氣,澈兒小時候也沒這麼嬌氣,不知道像誰。”見何雅來接孩子,王夫人嘟囔着把小芳塞到她手上,圍在周圍的女眷紛紛拔出簪子去攪那香湯,攪完後又各自取出一些碎銀投入湯裡,這便是攬盆、添盆了,那盆中原先也是有這些的,裡面還有些棗子,衆婦人見中間有豎起的棗子,爭着下手撈起來吃了——據說能沾上喜氣生兒子。
這也蠻好玩的——前提是洗的不是她閨女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