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擡起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然後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接着他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坐在椅子上的人也不說話,端起茶慢慢地品着,等到朱五回過神來,她纔看向朱五微微一笑:“朱五坐下吧!”
“顧大小姐。”朱五抿了抿嘴脣再次行禮。這位大小姐他還是認識的,回京路上被堵在村堡時,顧大小姐跟着柳蘇爲人治傷。
朱五抱着一線希望:“大……大小姐……您怎麼在這裡?”
顧明珠道:“你不是要見長老爺嗎?”朱五受了重傷,暈暈沉沉躺在軍帳裡的時,還喊着長老爺,爲了抓住樑王,朱五九死一生,想要見長老爺的願望,就讓她幫他完成。
“長老爺……”朱五吞嚥一口。
顧明珠道:“在太原府時,我爲了查父親的案子,化名爲長老爺,這樁事很少人知曉。”
顧大小姐真的是長老爺。朱五又怔愣在那裡,半晌纔回過神,聶忱收他做五弟之前就說過長老爺,長老爺的年紀大約五十多歲,年輕的時候做過遊俠,會斷案,擅經營,胸懷天下,身邊沒有妻兒,需要他們這些義子照顧,而且長老爺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珍珠大盜。
屁,哪來的五十多歲?十幾歲的少女哪裡來的妻兒?
聶忱汗毛豎起很想去找聶忱打一架,除了會斷案,擅經營,胸懷天下之外,全都是錯的。
朱五道:“那聶忱可知曉嗎?”如果聶忱故意騙他,他定然要在聶忱褲子裡放些料,將聶忱燒得捂着屁股到處逃。
顧明珠笑着道:“我沒想瞞着聶忱,想要他慢慢發現,不過……聶忱一直沒有覺察,看來他是誤會了。”說不得聶忱以爲長老爺是他父親,或者在聶忱心裡始終有個珍珠大盜存在,那就由着他吧!
顧明珠道:“除了你之外,現在知曉內情的也就是柳蘇了。”過陣子葛老爺子大約能發現蛛絲馬跡,不過那位老爺子也喜歡獨樂樂,不會與任何人提及。
這麼少的人知道,可見顧大小姐十分在意這個身份,如果大小姐不說,他們可能都想不到,朱五忙道:“大小姐放心,今日我知曉了,絕不會說出去。”無論到什麼時候,只要大小姐不點頭,他一個字都不會吐露,包括呂光在內。
顧明珠頷首:“我信得過你。”
既然都知曉了,也叫了那麼久的義父,朱五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以後,我是不是能常常給大小姐請安了?”大小姐這樣的人可比聶忱厲害多了,坊間人有大小姐執掌,他這心裡又踏實不少。
顧明珠道:“自然可以,我還與五哥你一起煮過羊肉,吃過五哥做的扁食,五哥不是還想要改進火器上的機括嗎?我新畫了一幅圖,五哥來瞧瞧。”
顧明珠說完這些,朱五再次睜大了眼睛,蔣……蔣師妹,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所以在村堡時,不是顧大小姐跟着柳蘇,而是柳蘇跟着顧大小姐,到了京中也是這樣,柳蘇時時刻刻都護在蔣姑娘身邊。
他們怎麼這樣傻?原來一直想要見的義父就在他們身邊。
看過了機括圖,朱五將圖仔仔細細地收起來放好,然後躬身向顧明珠道:“大小姐,那以後……”
顧明珠道:“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你心中明白就好。”
得了這話朱五就放心了。
朱五想了想,義父這條線還是不能費,否則“坊間人”也不能上下一心,其他的兄弟姐妹還要拜見義父呢。
一瞬間朱五下定了決心,重新跪在墊子上行禮:“義父保重身體,老五下次再來給您請安。”
顧明珠略有些意外地看着磕頭的朱五,看來這義子,她是要收了啊。
朱五從院子裡出來,見到外面的柳蘇。
不等柳蘇說話,朱五道:“義父身子很好,這樣我們就能放心了,回去告訴其他兄弟姐妹,讓他們好好努力,將來也會見到義父。”
朱五越說越激動:“義父還說,只要做好坊間人,就算是爲他盡孝。”
柳蘇眨了眨眼睛,大小姐真會這樣說?
朱五看向柳蘇:“二哥,我覺得義父這麼好,我們的兄弟姐妹卻還不夠多,最少也要遍佈大周,三五百個是要得的,二哥你覺得呢?”
真敢想,柳蘇當年也就想過頂多八九十個,讓他看戲看八九十回也就知足了。朱五卻要三五百個……
柳蘇點點頭:“五弟說的沒錯,不過大哥那邊……”
“這都是大哥的意思,”朱五道,“大家就把大哥的恩情記在心裡,不過……我覺得大哥不宜見義父,二哥你覺得呢?”
柳蘇沒有異議,這主意不錯,就是有些坑哥,該不會到了最後被矇在鼓裡的只有聶忱自己吧?
那委實怪不得別人,聶忱知道大小姐扮作了蔣姑娘,每次有案子,都是大小姐掌控大局,再猜不到真相,只能說聶忱太笨了。
兩人走回坊間人的院子,進了門就聽到聶忱在講長老爺:“義父義薄雲天,我行走坊間多年,從來沒見過義父這樣豪氣干雲的人,義父的身手也是極好,就算現在義父走到我們身邊,我們可能也不會察覺他的所在,許多時候都有義父暗中幫忙,能見到義父……”
聶忱說到這裡發現朱五和柳蘇回來了。
“怎麼樣?”聶忱眼睛發亮,“可見到義父了?”
朱五一臉笑容:“見到了。”
聶忱道:“義父怎麼樣?”
“與大哥說的一樣,”朱五被衆人簇擁着,“我們進屋細細說。”
聶忱擠到朱五身邊:“義父沒有提起我?有沒有說想要見我?”
朱五點點頭:“義父提及大哥了,不過義父說,這次不用見大哥,義父與大哥心意相通,不需要再交代什麼。”
呂光道:“大哥就是大哥,到底不一樣。”
聶忱站在那裡,是啊,他是不一樣的,如果沒有他,哪裡會有這些兄弟姐妹,正思量着就感覺到有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誰好像在打量他的屁股。
……
坊間人熱熱鬧鬧地說話,一個人也從宮中出來,翻身上了馬。
這人就是剛剛打了勝仗歸京的定寧侯崔禎。
宮中設宴爲歸來的將士慶功,程煜也與懷柔公主夫妻相見,宴席散了之後,衆人各自急着歸家,崔禎卻不想回定寧侯府。
他在外打了勝仗,回到府中之後,卻要面對母親和張氏。
這些事他定會處置好,可現在他想要片刻的安寧。
崔禎一路去了懷遠侯府,先拜見林老太爺,再給姨父、姨母請個安,聽程煜說皇后娘娘賜婚了魏元諶和珠珠,他也想送份賀禮。
在懷遠侯府門前下了馬,管事前來相迎,崔禎大步走進了侯府院子。
“林老太爺和侯爺在堂屋裡等着您呢。”
崔禎點頭走上了長廊:“崔……鄒襄有沒有回來?”
“大爺回來了,正在後院練武。”
崔禎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徑直向前走去,小兒自然知曉他前來,沒有去堂屋是不願意見他。
崔禎道:“誰在教鄒襄?”鄒襄這樣的年紀,也只能練練基本功。
“是姑爺,”管事笑着道,“姑爺親自指點的。”
魏元諶嗎?崔禎眼眸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