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生怕被柳蘇看出異樣,急着從柳蘇手中接過布條。
“快些做完我們還要趕回去。”
柳蘇應了一聲,大小姐的反應有些奇怪,神態好似過於焦急了。
他認識大小姐這麼久,還沒見過大小姐這般,也許大小姐是擔憂有人暗中盯着,心情難免焦躁。
如果聶忱在這裡就好了,這樣就能與他一起保護大小姐,雖然他也信任那些坊間人,但畢竟上陣親兄弟,聶忱總歸比旁人要好。
以後就算聶忱以後要出京查案,也該將呂光留下,呂光在太原時爲私礦上的民衆伸冤,差點搭上一條命,回京路上遇到叛軍,呂光也沒有退縮一直護着女眷,總之品性不錯,在聶忱手中磨練幾年就能跟着大小姐做事了。
所以,呂光成爲他們三弟的機率很大。
等等。
柳蘇晃了晃腦袋,幾天沒有好好安睡,他是不是糊塗了,怎麼也變得與聶忱一樣笨,承認自己也是乾兒子大軍中的一員了?他不是置身事外看戲的嗎?絕對不能深陷其中,否則就不是樂趣而是災難了。
……
莊子後院中,幾支火把將院子照得通亮。
“大人,小心。”
胡主事擦着額頭上的汗水,眼看着兵部尚書譚大人將火器從土中挖出來。
譚定方道:“這火器做得精巧,裡面放着硝石、火藥之外,還有鐵片、碎瓷,殺傷力極強。”
喬徵面容冷峻,所以懷王這些年籠絡人才在懷王府,做出來不少這樣的物件兒,這處莊子囤積如此多的財物和火器準備做什麼?
喬徵吩咐道:“將火器拆開,送去衙門裡。”皇上會讓龍禁尉來看。
看着衙差將火器搬走,喬徵擡起頭尋找魏元諶。
喬徵道:“魏通政去哪裡了?”
“魏通政去詢問那些農戶了,”衙差道,“那邊問出了口供,農戶說這莊子有好多年了,經常有車馬進出拉送貨物,這莊子上的管事帶着人將她們抓來。”
喬徵道:“管事人呢?”
衙差稟告:“管事帶着人先逃走了,莊子上剩下的人都是平日裡聽吩咐做事的。”
喬徵擡起眼睛看衙差:“若是你們不能將那管事抓到,以後就不必留在衙門中了。”
衙差應一聲,不敢怠慢立即帶着人衝出了莊子。
喬徵耳邊還回蕩着叔父的話,這個魏元諶果然永遠都能搶先他一步?大約就是因爲叔父說的多了,他無論到哪裡第一件事不是找嫌犯而是問魏元諶的下落。
也許這次案子了結之後,魏元諶也就能回到通政司,好好管理那些文書,再也不用碰這些案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必再防備誰。
喬徵忍不住又打發身邊的人:“去看看魏通政又做什麼了。”
……
顧明珠回到懷遠侯府時,發現院子裡的風燈都還亮着,她不由地有些緊張,生怕有一天走進屋子看到的不是寶瞳,而是父親、母親正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就算她事先做了鋪墊,“病”好了大半,但發現她偷跑出去,父親、母親定然還是很難接受。
要怎麼才能避免被發現呢?除非搬出去住,好似也沒有別的好法子,可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父親、母親身邊的。
顧明珠悄悄溜進院子,直到瞧見寶瞳纔算鬆了口氣。
顧明珠道:“家中可平安?”
寶瞳頷首:“不過侯爺睡得不好,一直在院子中踱步,奴婢生怕侯爺會到這邊來,就在門口盯着。”
父親是在等消息吧,看來今晚的事魏大人提前告知了父親。
想到魏元諶身上的傷,不知道他何時纔會回家處置傷口。
“大小姐,今晚又出了什麼事?”
寶瞳邊給顧明珠換衣服邊問,當看到衣襟上被劃開幾道口子,寶瞳整個人也變得緊張起來,反反覆覆地查看顧明珠身上到底有沒有傷口。
顧明珠道:“莊子上埋了火器,還好魏大人搭救及時,我纔沒有傷到。”
“火器?”寶瞳臉上滿是訝異,“大小姐,您這出去可是越來越危險了啊。”
越是危險,證明他們越是接近真相,否則那些人不會如此花精神來對付魏大人,再查下去,那些人就要藏不住了。
顧明珠道:“也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說着她看向寶瞳:“聽着點父親那邊動靜,也許一會兒有客人上門。”她總覺得魏大人會來尋父親說話,就是不知會是什麼時候。
書房中。
顧崇義坐立難安,終於忍不住站起身向外走去。
其實現在天還沒亮,就算出府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可他隱隱覺得今晚會出大事,一切將明未明最是危險。
顧崇義剛剛踏出府門,迎面就撞上一個人,正是失魂落魄的魏二老爺。
魏二老爺苦着臉,就像被遺棄的貓狗,縮在角落裡乞食。
顧崇義不禁皺眉道:“你做什麼?”
魏二老爺表情緊張又可憐:“你聽說沒有?他們用火器對付我家諶哥兒了。”
顧崇義整個人一僵:“什麼?魏三爺怎麼樣了?”
“被炸了,”魏二老爺眼睛通紅,吸了吸鼻子,彷彿隨時都會哭出來,“他們這是多黑的心啊,我家諶哥兒才二十一歲,就……就……”
魏二老爺撲過來摟住了顧崇義的肩膀。
顧崇義腦海中一片空白,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盤旋,他正要安慰魏二老爺,卻忽然從魏二老爺身上聞到一股扁食的味道。
顧崇義將魏二老爺推開沉聲道:“你身上是什麼味兒?”
魏二老爺委屈地吸鼻子:“我正吃扁食,聽到消息嗆了一口,那湯頭裡放了許多胡椒油,湯汁直竄上了眼睛,你瞧瞧我……就成了這般模樣。”
顧崇義恨不得一腳將魏二老爺踹開。
剛聽到消息,他真的被嚇了一跳,不過後來想了清楚,魏三爺果然出了事,魏二老爺怎麼可能前來找他,他與魏家的交情沒有到這個地步。
魏二老爺用袖子抹了抹嘴:“我家諶哥兒真的被人用火器暗算了,還好埋了一院子的火器沒有全炸開,否則就算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我家諶哥兒了。”
哪有這樣說自己侄兒的,怪不得魏家都快忘記魏從智這麼一號人了。顧崇義嫌棄地看了看魏二老爺:“進門吧,將話說清楚。”
兩個人進了書房,魏二老爺立即將魏家人帶來的消息告訴了顧崇義。
顧崇義聽着心驚:“所以懷王府買通都察院和五城兵馬司,不止運送了舶來品還有火藥、硝石等物,做出了那麼多火器,只爲了炸死前去查案的人?”
這個消息又會震驚朝野。
懷王和樑家已經這樣肆無忌憚了嗎?
顧崇義皺眉思量半晌看向魏二老爺:“魏三爺怎麼說?”
“諶哥兒還沒回家,”魏二老爺道,“雖然受了傷,卻還在莊子上忙碌,可憐我諶哥兒早早就沒了父親庇護,這麼小就要撐起整個魏家。”
是這麼回事,不過……顧崇義盯着魏二老爺,別人說也就罷了,魏從智還好意思說出這話?
顧崇義冷冷地道:“還不都是因爲你,你若是能長進,怎麼用得着侄兒如此奔忙。”
“我?”魏二老爺坦然道,“我年紀大了啊!”
顧崇義是一刻也忍不了這裝傻充愣的夯貨,正要開口送客,就看到管事過來稟告:“侯爺,魏三爺來了。”
顧崇義眼睛一亮:“快請進來。”
片刻功夫之後,衣衫破損,身上略顯得有些狼狽的魏元諶出現在書房中。顧崇義望着這魏家這後輩,忽然心中生出幾分心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