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本想與魏大人商議案情,就發現魏大人的表情一沉,目光變得幽深起來,怎麼?她說錯了話嗎?
看着魏元諶的臉漸漸靠近,顧明珠立即擺手:“大人,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急。”
“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居心叵測的小人?”
“不是,”顧明珠道,“大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大人乃武將世家出身,一直光明磊落、英雄蓋世。”
顧明珠說着向身後看去,柳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叫了出去,誰這麼勤快?好像是張桐,初九怎麼也不再屋子裡侍奉了。
看着她目光微散,這是還有心思想別的,魏元諶接着道:“既然是這樣,爲何說我清楚那些人的想法?”
今夜魏大人格外認真似的,好像她說不明白就要將她一口吃了。
顧明珠道:“魏大人出身武將世家,之前又在山西帶兵平息叛亂,說不得能立即那些人的思量。”
“就這些?”
顧明珠點頭,還不夠嗎?
顧明珠道:“大人只要將自己想做那人,順着那人的思量琢磨下去,或許就能猜到他接近阿嬋的意圖。”
“猜不到,”魏元諶淡淡地道,“我不會居心叵測地接近喜歡的人,更不會利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
顧明珠感覺到魏大人表情認真,那雙清澈的眼眸彷彿要看進她心裡,又讓她有了那種慌張的感覺。
魏元諶壓低聲音,似是呢喃:“你這樣說我,萬一傳揚出去,壞了我的名聲要怎麼辦?”
顧明珠立即搖手:“那不會,大人丰神俊逸,不會有人相信的。”從這個角度看,魏大人的確比平日裡好看許多,眉毛舒展着,目光清亮彷彿映着她的影子。
“下來。”魏元諶看着站在椅子上的顧明珠,站在椅子上就能多些氣勢嗎?
顧明珠向腳下看了看,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蹬上了椅子,現在正居高臨下地看着魏大人。
怪不得她覺得這個角度看魏大人舒服很多,誰讓魏大人說她人小腿短,如果能用手點點魏大人的頭頂那就更好了,在她面前耍什麼威風,難道忘記了在大牢裡病貓的模樣,每天她都要將黍餅掰得細碎才能讓他吃下。
顧明珠想着就要去拿腰間的荷包,不過猛然回過神,她早就不是周如珺了,魏大人也用不着她來餵飯喂藥,剛剛是氣勢一盛太過得意,於是有了錯覺。
顧明珠將手從荷包上挪開,從椅子上一躍而下。
魏元諶注意到顧大小姐的動作,她目光微微恍惚顯然是想起了什麼,只不過一瞬間就又恢復原狀。
就差一丁點,他就要勝過她荷包裡的蜜餞子了,真是可喜可賀。
“大人,”顧明珠道,“白敬坤說阿嬋一直在琢磨紅夷大炮,您說那武將是否因此接近阿嬋?”
魏元諶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阿嬋向白官正夫妻說要嫁人時,袁知行已經娶了袁白氏,加上袁知行並不善於射箭,那虎骨韘對他沒有用處,所以阿嬋心中的那個人不是袁知行。”
顧明珠點頭,她也覺得阿嬋不是那種覬覦自己妹夫的人。
如果不是袁知行,那麼到底是誰?
“阿嬋說,那人有官職在身,一心爲國爲民是個英豪,”顧明珠道,“阿嬋十分聰明,就算那男子是故意騙她,至少表面上表現出來的也是這般模樣,魏大人仔細想想滿朝文武之中是否有這樣的人。
他在人眼中是個一腔熱血爲社稷百姓盡心竭力的官員,善於騎射,十四年前在京爲官,也是那時候隨軍出征,對紅夷大炮等火器十分了解,如果他在成親這件事上沒騙阿嬋的話,十四年前他尚未娶妻,這樣算來如今年紀在三十五六到四十歲之間。”
顧明珠說完這些沉默下來:“如果那真是個居心叵測的人,我們定然能將他找出來,就怕……”
“就怕他不是,”顧明珠道,“萬一他陣亡了,阿嬋聽說消息之後,萬念俱灰纔會自盡,那……”
但顧明珠總覺得阿嬋不會,那時候白敬坤被人要挾,白家一雙父母尚年邁,阿嬋真的捨得放下一切,就此殉情嗎?
就算是真情,也難讓人如此果決的捨棄性命吧?顧明珠想起周如珺的母親,周家人告訴她,母親也是因爲思念父親所以撇下年幼的她自盡了,這些事讓人很難說得清楚。
顧明珠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阿嬋?十四年前的舊案,那時候順天府衙門還不是蘇大人坐鎮,驗屍文書上寫的雖是自盡,卻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我讓人去請當年的老仵作,”魏元諶端起茶抿了一口,“應該很快就到了,先聽聽老仵作如何說,然後再去阿嬋墳上找線索。”
魏大人能找到十四年前的老仵作,顧明珠眼睛一亮,果然還是魏大人靠得住,她讓柳蘇去問馮安平,馮安平去打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說話間就聽暮秋低聲道:“大人,孔老仵作來了。”
緊接着簾子掀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進屋子。
魏元諶和顧明珠起身相應,那老人立即行禮道:“大人折殺小老兒了,當年得魏二老爺關照,正不知該如何報這恩情,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我定會竭力做好。”
孔老仵作說着將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來,顯然是以爲魏元諶要請他幫忙驗屍,一個仵作別無長處,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不是要您幫忙驗屍,”魏元諶道,“是有件事想要問您。”
孔老仵作道:“大人請說。”
魏元諶道:“您還記不記得白官正女兒自盡身亡的案子?順天府衙門驗屍文書上籤得是您的名字。”
孔老仵作仔細回想。
魏元諶接着道:“那位白家小姐從小有腿疾,她是用匕首割開了喉嚨致死。”
孔老仵作聽到這話立即想到了什麼,做仵作這麼多年,屍身的身份不一定能記住,但提及屍身上的傷口,他就能回憶起那屍身的情形,近而想到那樁案子。
“我想起來了,”孔老仵作十分篤定地道,“那位白家小姐是自盡的,她慣於用右手,於是脖頸從左到右傷口由深到淺,用力過大,她右手虎口有被割傷的痕跡,身上沒有留下其餘傷痕。”
難道阿嬋真的是自殺的?顧明珠微微皺眉。
“唯一的疑點,”孔老仵作道,“那就是白家小姐身邊的丫鬟在同一天曾來衙門想要告官,說有人威脅她家大爺,請衙門抓住那些兇徒,還說她家小姐很快會呈來訴狀,按理說白家小姐有這樣的要事要做,爲何會突然自盡呢?”
魏元諶看向孔老仵作:“時隔多年,這樁案子您怎麼還記得如此清楚?”
孔老仵作道:“因爲在幾年前有人向我打聽過這樁事。”
顧明珠心中一動。
孔老仵作道:“那人叫嚴參,曾任應天府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