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門口,程老太太就發覺身邊管事媽媽的異樣。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程老太太開口斥責,就算她們被公主攆了出來,也不能讓人看着這般的狼狽。
管事媽媽面色難看:“奴婢……丟了點東西。”方纔摔了一跤,起身的時候她還摸了摸腰間的荷包,生怕荷包就此掉了。
那時荷包還在,怎麼一轉眼的功夫,荷包就不見了,管事媽媽吞嚥一口:“老太太,奴婢回去找一找。”
程老太太冷冷地道:“辦事慌手慌腳,真是不中用。”
管事媽媽不敢再多說什麼,低頭將程老太太扶上馬車,這才轉身回到公主府中去尋。
“是真的丟了荷包,”管事媽媽額頭上泌出了冷汗,“奴婢不進去,勞煩您讓人幫忙找一找,八成是掉在院子裡了。”
管事媽媽再三懇求。
程家的馬車向前馳去,管事媽媽就立在門口等候,這麼大的事怎麼就疏忽了,如果是往常丟了也就丟了,頂多損失些銀錢,可今天荷包裡有重要的物什兒,不能出差錯。
進了公主府之後,她很注意這荷包,不時地就要看看,用手摸一摸,怎麼這樣小心反倒會丟了呢?
又過了一會兒,府中有下人拿着荷包出來。
“瞧瞧是不是這個?”丫鬟將荷包遞給了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頓時眉開眼笑:“是,沒錯,勞煩姑娘了。”她邊說邊打開荷包查看,荷包裡有些散碎銀子和一支斷了的鳳頭簪。
管事媽媽鬆了口氣,還好東西都在,不過……會不會有人打開了查看?應該不會吧,這只是個不起眼的荷包,而且她發現的及時沒有耽擱時間,就算有人想看恐怕也沒機會。
管事媽媽重新將荷包系在腰間,急匆匆地去追程家的馬車。
……
公主府中。
懷柔公主拉住顧明珠的手,臉上滿是笑容:“珠珠是我的貴人。”
林夫人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公主可不能這樣說,珠珠只是個小孩子,當不得這樣的話。”
懷柔公主看向林夫人:“我們一家雖然與夫人之前走動不多,但也一同面對過生死,客套話我是不會說的。
仔細想一想,當時回京的路上我也是先遇到了珠珠,然後纔會向夫人求助,今天又是珠珠幫了我的忙,珠珠是個善心的孩子,身上的病症很快也會痊癒,侯府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只不過……恐怕要讓珠珠受委屈,程家對顧家的閒言碎語必然不會少了。”
林夫人看着珠珠目光說不出的溫和:“我們今日沒幫上什麼忙,公主也不要放在心上。”
程翌向林夫人躬身行禮:“今天的事是我沒處置妥當。”
林夫人就要起身:“公主、駙馬再這樣客氣,我們母女可不敢留在公主府了。”
趙氏也在一旁道:“這是應該的,”說着微微頓了頓,“說到底此事都是因我而起……”
“若非母親我還看不清楚程家人的本性,”程翌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現在我恨不得與他們脫開關係,以後再也不會回到程家。”
趙氏輕聲道:“你不要胡亂行事,這世上哪有子女脫離父族的?就算說出這樣的話,也要被禮官彈劾,你畢竟是程家人,如此妄爲只會被程家抓住把柄,還會給公主招來麻煩。”
趙氏說完再次向林夫人抱歉:“讓夫人見笑了。”
顧明珠看着趙氏,趙氏彷彿沒有將方纔的事放在心上,一直在衆人面前微微笑着,可當所有人挪開目光時,趙氏臉上的笑意就沒有了。
方纔程家管事荷包中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她拿着那東西進公主府必然有她的意圖。
難不成是用那些東西來要挾趙氏嗎?趙氏心中到底還藏着什麼秘密?
趙氏與彭良在山西這些年,不但查了幾處衛所,還去了襖兒都司查問鄭汴之事,十幾年的時間不短,有些內情隱瞞着不說,別人也無從探知。
程家的事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解決的,總歸今天程家沒有討到便宜。
懷柔公主寬慰趙氏:“娘放心,以後我會讓人守好門,不會再讓程家人進門打擾您。”
趙氏頷首。
懷柔公主接着道:“等這陣子過去了,我就陪着娘出去走走,駙馬常說娘喜歡江南的景緻,我們家在蘇州府還有宅子,在京中過了冬,我就和娘去蘇州住一陣子。”
趙氏聽到這話彷彿整張面孔都亮了幾分:“我可真是有福氣的人,”說着她看向林夫人,“讓夫人見笑了,本是請夫人過來做客,沒想到卻要夫人看我們一家子說話。”
林夫人不禁笑出聲:“那是因爲公主、駙馬爺和太太都不避着我,通家之好也不過如此。”
趙氏看一眼管事媽媽,管事媽媽立即奉上來幾雙繡鞋,那鞋子尺寸很大,一看就是給天足之人穿的。
趙氏笑道:“我閒來無事給大小姐做了幾雙鞋,手藝粗陋,希望夫人不要嫌棄。”
沒想到趙氏不聲不響做了這麼多雙鞋,林夫人忙將手中的茶放下:“這可怎麼好,要如此勞動夫人。”
趙氏只是溫和地道:“旁人我也不會給做,恐怕招人嫌棄,夫人和大小姐不同。”
林夫人將繡鞋拿在手中,不要說那緞子面上繡的睡蓮栩栩如生,繡鞋底子也說不出的柔軟,珠珠穿了一定舒服,而且一看大小就正合適。
“太太用心了。”林夫人不知怎麼謝好。
大家說着話,花廳裡備好了宴席,懷柔公主請林夫人入席。
懷柔公主方纔以公主之威護住了趙氏,心情格外的好,一旦跨出了這一步,也不覺得後面的路會有多難,尤其她想到程老太太想要假裝暈厥,卻被珠珠掐的醒來那一幕,她就忍不住想笑,多日鬱結在胸口的怒氣也散了不少,說不出的痛快。
所以雖然被程家登門鬧了一陣,宴席的氣氛也十分融洽。
眼見天色不早了,林夫人帶着珠珠告辭,懷柔公主也將趙氏送回房中。
等到公主和駙馬離開,屋子裡安靜下來,趙氏眼前浮現起那半截金簪,趙氏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眉眼全都沉下來,彷彿身上所有的氣力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她早就知道,進京之後站在人前,那些她想要隱瞞的事,也就再也藏不住了。
今日程家下人將東西給她看,就是在要挾,讓她心中清楚,再這樣下去會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趙氏拿起帕子想要擦擦眼角,卻發現眼角無淚,她沒有淚了,有的只是死心,她不能再連累公主和翌哥兒,也不能給父親和趙氏一族丟臉。
差不多了,反正她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也該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