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正在看馬匹大白馬轡頭上的金絲,魏大人的身影向旁邊挪了挪擋住了她的視線。
可惜了,沒有看清楚。
顧明珠有些遺憾,不過風正好吹開了魏大人的氅衣,露出了腰間一個小小的竹筒,那應該傳遞消息用的。
魏大人收到了什麼消息?會不會與申先生有關?到了這時候就該順着申先生去找幕後之人的線索。
顧明珠忽然好奇起來,託着下頜細細思量。
陽光落下來將少女的眉毛染了層金黃色,她垂着眼睛,微微嘟着嘴,露出幾分的嬌憨,魏元諶仔細地望着,珠珠無意間露出的神態與如珺是那麼的相似。
回想那次他在夢中循着琴聲找到亭子中,以爲看見的會是如珺,沒想到珠珠抱着兔子轉過身來,仔細回憶那時的情形,抱兔子的少女與周圍的情景融爲一體,十分的融洽。
原來那時候,他就在通過夢境提醒着自己。
他應該早就有所察覺,雖然這一切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可他曾跟着如珺去顧家,看到顧家人救珠珠的情形……只可惜離魂症好了之後就全都忘了。
幸好老天待他不薄,第一次在太原府見面,她送給他一瓶“阿魏”,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三爺,”暮秋低聲道,“都在等着您說話呢。”
三爺不知想什麼入了神,嘴角翹起還露出些笑容,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只怕會引人非議。
魏元諶回過神來。
寶瞳也將顧明珠拉回了馬車。
“大小姐,”寶瞳低聲道,“咱們回京了,您也要好好養一養。”這段時間在村堡中大小姐跑來跑去,人又黑又瘦,至少要過一個月才能恢復從前的容貌。
顧明珠知曉寶瞳的意思,從前她倒是名聲在外,卻有什麼用處?反正她在父親、母親眼裡很是漂亮,那就足夠了。
女眷的車馬沒有停頓,繼續前行。
顧崇義轉頭想尋魏元諶問問東宮的情形,發現魏元諶正好走了過來。
見到魏元諶的俊朗貴氣,顧崇義不禁也心中讚許,到底是魏家人,魏老太爺曾統領五軍都督府,過世前又被封爲太師,魏大老爺也是兵部尚書,死後追封榮祿大夫,就算沒有皇后娘娘,這樣的榮光也是大周建朝以來的獨一份。
魏太師的魄力就不用說了,若非魏尚書主張請朝廷修好陝西、山西等地往北的舊路,也不會爲大周囤積大量的糧餉,應對北方番人入侵。
魏家子弟仍舊在朝爲官,但這一代的期望都落在魏元諶身上,虎父無犬子,還有祖輩的榮光在,如果不落入別人的陷阱的話,應該錯不了。
顧崇義剛想到這裡,那風光又出挑的魏元諶在他面前站定,然後規規矩矩地躬身向他行禮,魏元諶低頭謙遜的模樣,不禁讓顧崇義有些恍然,怎麼幾天不見魏大人好似變了個人,站在他面前身上沒有半點的銳氣,就像與他相熟的一個後輩似的,憑空多添了幾分親近。
“魏大人……”
魏元諶這一禮讓顧崇義猝不及防,回過神時,魏元諶已經直起腰。
魏元諶表情自然,彷彿並沒有將那禮數放在心上:“侯爺是不是想問東宮的情形?”
顧崇義頷首,被魏元諶這樣一打岔,方纔那禮數之事倒不好再提了。
魏元諶道:“太子殿下昨晚被護送進了京城,沒有入東宮,被安置在一處宅院中,那宅院周圍有京營的人把守,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表面上看皇上和貴妃放棄了太子,用不了多久就該有廢東宮的旨意,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貴妃娘娘與太子不同,她一直算計頗深,需要仔細防範,顧崇義不能在人前露出這些思量,鬆了口氣道:“殿下總算是平安歸京了。”
魏元諶看着笑呵呵的顧侯爺,心思好似簡單得很,隨意哄一鬨就能歡喜,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就怕將來顧侯爺在他面前也擺出這樣的笑臉推脫,不肯將掌珠嫁給他,所以在提親之前,他要想法子讓侯爺對他多些信任。
魏元諶道:“侯爺揭開戰馬案,讓那些人損失不小,恐怕他們暗中對付侯爺,侯爺還是要多加小心。
他們能利用太子,在東宮設下眼線,定還會用出其他手段,北疆還未安定,朝中再起紛爭,還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魏元諶眉頭緊鎖露出擔憂的神情,兩個人低聲說話旁邊的人聽不到,直到大理寺官員走上前,魏元諶神情重新變得淡然,向顧崇義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迎了過去。
顧崇義見狀不禁思忖,魏三爺是因爲戰馬案所以纔會揹着所有人提醒他?這麼說還真是面冷心熱。
他到了山西知曉整件事來龍去脈之後,也想要悄悄助朝廷查明林寺真背後之人,看來以後明裡暗裡還要與魏家聯手。
不過這個度要把握好,幫襯是幫襯,不能走動得太近,魏元諶那麼聰明,將來也能明白他的意思,魏家顯貴也不少他一個人親近。
……
周如璋忍不住撩開簾子又向外看了一眼。
人羣中那個身影如此的惹人注目。
“到底是皇親國戚,就是不一樣,”週三太太十分喪氣,就像是丟了一個一飛沖天的好機會,“當年遇見魏三爺時,正好你大姐與崔家結親,因此耽擱了,否則我真會去試探魏家的意思,說不定就能將你嫁過去。”
周如璋聽到這話捏緊了帕子,真的如此,她不知要引來多少獻羨,站在夫君身邊她也會變得不一般。
就像祖母說的那樣,男子在外的地位,就是婦人的臉面,只需要嫁得好,所有一切就捏在手心裡。
都怪周如珺。
“我這輩子算是壞在了她身上。”周如璋想着忍不住要垂淚,鼻子發酸說不出的委屈。
周如璋擦了擦眼睛,還想再看上一眼,馬車的簾子卻被人一把扯下來,車外傳來周擇敬的聲音:“這麼多人在,怎好拋頭露面?”
“二伯,”周如璋立即道,“我……我只是想看看爹爹在哪裡。”
周擇敬聲音深沉:“在山西鬧出不少事,好不容易回到京中,不要再節外生枝,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週三太太剛要辯解幾句,聽到這話只得將嘴裡的話嚥下,每次二伯都用老太太來壓他們,他也只有這點能耐。現在耍什麼威風?之前聽到消息爲何不讓人來救她們,讓她們吃盡了苦頭,這樣的當家人怎能讓人信服?
還不如周大那個短命鬼。
“二哥。”外面傳來週三老爺的聲音。
周擇敬道:“有什麼話回家再說。”他看到周家下人和護院少了不少,剩下的管事看到他目光閃躲,就知道這一路必然出了大事。
周如璋害怕地縮在週三太太身邊,不知道祖母要怎麼罰她們。
……
顧家馬車停在懷遠侯府。
顧明珠扶着林夫人下了馬車,管事立即上前接應。
歡歡喜喜地進了宅院,寶瞳拉住顧明珠的手,主僕兩個擡起頭看到了頭頂上飛着一隻紙鳶。
顧明珠眨了眨眼睛,這是柳蘇在向她傳遞消息,想一想魏大人腰間的竹筒,說不定今晚她就要想方設法出府,也不知道她留的那個狗洞還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