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恭人見到太子,臉上的悲慼全都化爲了驚訝和恐懼,甚至連行禮都忘記了,就癡癡地望着周圍的人。
太子,魏元諶,崔禎,今日她是躲不過了。
趙恭人正胡亂想着,太子伸手將林潤生拉起來。
太子望着林潤生道:“你多大年紀?”
林潤生吞嚥一口,緊張地回話:“回稟殿下,我……草民今年十七歲。”
太子接着道:“你還有個弟弟?”
林潤生道:“草民弟弟八歲。”
太子嘆口氣:“一個十七歲,一個八歲,可惜了。”
聽到這話趙恭人痛哭出聲,到現在爲止她還不知道林寺真到底做了什麼事,她的兩個孩子還有沒有活路。
趙恭人聲音沙啞:“求太子爺爲這兩個孩子指明一條活路。”說着不停地在地上叩首。
太子擡起頭看着天邊雲捲雲舒,天下大事彷彿都在他腦子裡權衡,半晌他才道:“如果林寺真反叛大周,這兩個孩子斷然不可能存活,若是你能將林寺真引到京中擒住,助本宮查清此案,抓住主使林寺真之人,本宮可爲你保全兩個孩兒,雖然他們不一定能再入仕爲官,但本宮可賜他們田地,讓他們安安穩穩做個鄉紳。”
想要保住孩子,就要算計夫君,雖然趙恭人見到這宅院後對林寺真滿心仇恨,但想到林寺真將來的結果,又心中發酸,夫妻相好時的種種全都浮上心頭,於是哀慼地哭出了聲。
太子很有耐心,一直站在一旁等待趙恭人心情平復。
趙恭人捏緊了手中的撥浪鼓,身上又有了氣力:“太子爺,我二哥說了,他們買賣戰馬林寺真全都知曉,如果沒有林寺真在邊疆打開關隘,他們斷不能做成這樣的事,但具體如何做的,我也不清楚,要不是太原府戰馬案,二哥還不肯與我說起這些,林寺真這些年卻將我瞞得死死的。”
說完這話,趙恭人擡起頭來,她的表情有些扭曲:“太子爺,只要能讓這兩個孩子活着,妾身願意聽從朝廷安排。”
太子臉上沒有許多歡喜,只是看着趙恭人欣慰:“你能這樣想,也算爲這兩個孩子掙一條活路。”
“太子爺,”趙恭人攥着撥浪鼓的手臂微微發抖,“您一定要找到林寺真的外室,既然林寺真將她安排在太原府,她必然對戰馬和鐵山之事十分清楚,說不得就是她慫恿林寺真。林寺真從前本本分分,遇到她之後卻變成這般模樣……分明是受了她的蠱惑,這女人非比尋常,她與她的兒子都不能放過。”
太子應諾:“本宮自然會命人捉拿她。”
趙恭人聽到這話,彷彿終於放下心來,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那女人跟着林寺真享福,樣樣都比她這個正室要好,如今林寺真的事敗露,那女人若還能逃過一劫,她就算死也閉不上眼睛。
等到一切落定,他們一起被綁縛法場,她要問問林寺真,後不後悔與外室同心,沒有那女人,林寺真與她還是從前的模樣,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然後她會看着那女人嚇得瑟瑟發抖,女人生的孽種血濺當場,她必須要親眼看到這一天,趙恭人反反覆覆地這般思量,將所有恨意都加在那外室身上,
太子看向東宮的護衛,東宮護衛立即將趙恭人和林潤生等人帶去旁邊的屋子裡,趁着現在要讓文吏落文書,不給趙恭人任何反悔的機會。
太子心情大好,現在他掌控了重要的人證,大可以將太原府的所有案子都怪在林寺真和背後主使身上。
他會讓趙氏寫信給林寺真,說朝廷讓林寺真進京爲的是問老定寧侯的案子與戰馬案無關,老定寧侯的案子過了那麼多年沒有實證,很難給林寺真定罪,林寺真爲了自己的官位定會前來辯駁。
到時候他命人將林寺真拿下,再審問戰馬案……
肅州衛沒有了林寺真也就鬧不出什麼大事,即便有些小小的兵變,朝廷也能壓下,他明察秋毫,爲大周除了憂患,儲君之位反而會坐得更穩。
太子想到這裡看了一眼魏元諶,之前他還懼怕魏元諶,現在所有案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魏元諶忙碌了許久,不過就是朝廷的一隻惡犬,想要功勞還得由他來賞賜。
“魏大人,”太子擡起頭,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道,“將這樁案子有關的文書也要整理好,到了京裡本宮會向父皇仔細稟告。”
顧明珠繼續吃她的蜜餞子,太子剛剛來到校場時,還頗有幾分王孫貴胄的氣勢,剛剛唬住了趙恭人,就露出本來的面孔,如此着急地將功勞搶在手裡,就不怕突然變成燙手的山芋?
這計謀換魏大人來用,林寺真八成會上當,太子來用只怕最後會將自己陷進去,太子一直被人拿來做幌子,這麼多年沒有半點察覺,可想而知東宮必然有林寺真的同黨,早就將實情告訴了林寺真,林寺真豈會上當?只會將計就計……
顧明珠又去看魏元諶,只見魏元諶沉着臉迴應了太子。
魏大人此時不反抗,可見早就想到了會是這個局面,既然如此他必然有所準備,顧明珠有些安心,她不想看着傻太子就這樣逃脫罪責,看來魏大人也有這樣的打算。
五年前的長公主謀反案還沒有查清,但不妨礙她向那些人先收些債,欠債還錢,他們欠得太多了。
太子親切地囑咐林夫人:“夫人也讓人早些做準備與我們一起返京吧!一路上也算有些照應,若有什麼難處就告訴本宮,本宮會安排人爲夫人做好。”
林夫人道:“多謝殿下。”
太子帶着人去議事,崔禎走到林夫人跟前:“我讓護衛送姨母和表妹回家,其餘的事我來安排。”
林夫人點點頭。
坐上馬車回到顧家院子裡,林夫人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次的案子算是塵埃落定了吧?之後應該會少了些擔驚受怕,不知道侯爺那邊有沒有收到消息,侯爺知曉案子有了眉目,定會高興。
……
京城。
懷遠侯從宮中出來,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的神情,沒想到案子這麼快就有了進展。
到底還是魏家厲害。
懷遠侯這樣想着,走到宮門口翻身上馬,正要催馬前行,懷遠侯卻感覺到有雙眼睛正在瞧着他。
那眼睛中滿是打量和好奇,就如同正午的太陽,雖然混在人羣中卻亮得刺眼,讓人無法忽視,懷遠侯立即轉頭對了上去。
那是魏家二老爺。
魏二老爺怎麼會突然對他這般感興趣?生像是要剝了他的殼,要看清他的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