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內。
林思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時之間，美眸渙散，仿似有些癡了。
只見鏡中之人，粉肌玉頰，面若桃花，明麗無比的臉龐，在那雙柔情十足的柳葉眉襯托下，更顯出幾分嫵媚。
這是她。
卻又不是平時的她！
至少.......
她從未見過自己這柔情萬種，芳華瑰麗的媚態！
“成了。”
姜離將那由西域胡商那裡，重金購來的青蘿黛，以及一干胭脂，收回梳妝桌上的木匣內。
而後，望向鏡子裡的美人：“怎麼樣，林大人，還成吧？”
“世子你.......”
林思妍臉頰微紅，低下頭，還是忍不住讚歎一句：“嗯，你是懂畫眉的。”
“略懂。”
姜離道：“吾幼年在越王宮時，閒來無事，便學了很多手藝，這梳妝描眉之事，便是其一，我母妃都極喜歡讓我爲她畫眉呢。”
說到這，眉宇間也是多了一絲蕭索之意。
他前世在藍星上，乃是孤兒，因而跟這一世的父母，尤爲親暱，後者也待他慈愛至極。
這也是他一直想要回到越國故土的原因。
“越王妃.......”
林思妍輕聲道：“世子，你很想念母親麼？”
“想也無用。”
姜離大喇喇的伸了個懶腰，“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對了，林大人，容我冒昧問一句，昨夜修羅再次出現，殺了那麼多人，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還有那陳伯君......”
提及正事，林思妍神色瞬間冷肅起來，“待我今晚親審那陳伯君之後，便會進宮面聖。”
“是爲那幫虹衣衛的事麼？”姜離試探性的問道。
“是。”
林思妍深深的看了夫君一眼，“我要親口向陛下問詢，那幫虹衣衛爲何會忽然出現在黑龍寨，並與那陳伯君密談？若陳伯君便是殺害舒貴妃的兇手，我料想，虹衣衛這幫人跟此案，也脫不了干係！”
“嗯，若是........”
姜離試探性的道：“是陛下命令那幫虹衣衛出現在黑龍寨的呢？”
“那更要問個清楚！”
林思妍目光堅決，不容一絲質疑，“六年前的貴妃姦殺案，震動天下，那一年，我竭力向陛下請命，徹查此案，奈何陛下最後卻將此案交給了東廠.......”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此案仍未水落石出！使得我大周身爲宗主國的顏面盡失，讓周邊七大屬國恥笑！”
“這一次，本官定要不計代價，徹查此案，將那大膽妄爲的幕後真兇揪出，讓那深宮裡的冤魂，得以安息！”
她一字一頓，說得正氣凜然。
“不愧是大周第一女神捕。”
姜離配合的拍了拍手掌，又問道：“假如，我是說假如.......那羣虹衣衛真的跟舒貴妃的命案有關，而這又恰好是陛下的意思呢？”
“這.........”
林思妍身子一震，卻是沒有說話。
“哎，這世間的是非黑白，正邪對錯，到底誰說了算？誰又看得真切呢？”
姜離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搞不好，有些執着，本就沒有意義呢。”
“世子你錯了。”
林思妍美眸冷冽的道：“九州寰宇之下，六合天地之內，皆由我《大周刑律》決斷對錯！這也是林某一生的行事準則！”
“那依林大人所見，那被通緝的大魔頭修羅，他是善是惡？”
姜離忍不住問道。
“此人無視法紀，以武犯禁，僅憑自己意願，便隨意殺伐，定奪他人生死，擾亂人間秩序，自然是極惡之徒！”
林思妍道。
“嗯，說起來好像是這樣。”
姜離貌似好奇的又問：“林大人，本世子乃是粗人，不懂什麼律法正義，但我昔日在千金閣遊玩之時，每每遇到說書人評講修羅之事蹟，下面的觀衆，皆是一片叫好，這又是爲何？”
林思妍沉默片刻，道：“百姓多愚，分不清是非黑白，乃是常事，但我身爲朝廷命官，大周最高執法者之一，我若是罔顧黑白，這天下便徹底亂了。”
“換言之，若是大周認可了修羅之舉，將來八國武林，江湖豪傑並起，人人都以拳頭大小，決斷善惡，肆意殺伐，到那時，最受苦的仍是普通百姓！”
“純粹的公平正義，自然是瞧不見的，但也正因如此，這人間秩序，需要一根標尺，來加以約束！而過尺度者——皆是罪惡。”
“這，便是本官堅守的信條，不知世子可否明白？”
林思妍擡起頭，美眸閃爍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夫君。
不知爲何。
她明明心裡明白，自己跟對方的夫妻關係，只是有名無實。
但此時此刻，她卻仍然想得到對方的認可！
姜離笑了笑，道：“別的本世子不清楚，但就我從說書人那裡聽到的而言，那修羅迄今爲止殺得全是惡徒！並沒有一個冤枉的！”
“就說那青樓女子許鐵漢吧，據倩兮所說，此人原名南宮勝男，曾經多次犯下命案，在被你林大人投入死牢之後，朝廷並未將他即刻處決，沒過多久，此人成功越獄出逃，並再次造下殺孽！屠殺大王村八十一口無辜村民！”
“敢問林大人，若是當初朝廷果斷將之處死，大王村那些無辜村民，還會受害嗎？”
“再進一步講，那許鐵漢在再次犯下命案後，易了容貌，逃入金陵城，你敢擔保他不會再造殺孽？要我說啊，那修羅殺得好！”
姜離言語直白，絲毫不給對方面子。
林思妍咬了咬脣，道：“那南宮勝男當初之所以免死，乃是因爲他的父親南宮放，曾是先皇敕封的七大武爵之一，根據本朝太祖定下的《武律》，可以免死，從來慣例如此.......無可奈何！”
“從來如此，便對麼？”
姜離摸了摸鼻子道，“得了，本世子不跟你爭，出門咯。”
說罷，頭也不回的來到門邊。
剛剛推開門，便是見到一名梳着飛仙髻，身穿粉色碎花長裙的嬌美少女，臉頰通紅，怯生生的站在門口。
“我靠，倩兮！？”
姜離一臉震驚。
原來，他剛纔跟林思妍爭執的時候，太過代入，因而以他的《太古鯨息功》也並未察覺到二姨子的氣息。
也就是說......
這丫頭剛剛一直在偷聽他們夫妻對話？
此刻，三人面面相對，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倩兮，你......何時來的？”
林思妍微微蹙眉，詢問妹妹。
“我方纔路過西廂，隱隱聽見姐姐跟姐夫在爭吵什麼，心中擔憂，便行了過來......”
林倩兮弱弱的說道。
“也罷，既是如此——”
林思妍美眸一閃，道：“倩兮，你自小跟世子，相處甚洽，由你來糾正世子再好不過了！想必他也聽得進去。”
她目光炯炯的看向妹妹。
在她看來，這個二妹從小就將自己視作完全無缺的榜樣，言聽計從，自然也最能認同她的觀點！
然而，下一刻。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
這位最是崇拜她的二妹，先是恭敬的對他們夫妻二人，福了福身子，而後，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看向旁邊的姐夫，臉頰微紅道：
“姐姐，倩兮私以爲.......姐夫說得對！”
林思妍：！！！
姜離：？？？
........
........
經過早上的爭執之後，一整天下來，夫妻二人再無交集。
傍晚時分。
正在後院冥修的姜離，忽然收到了一封飛鴿傳信。
正是那千金閣的花魁，他迄今爲止最忠實的迷妹，韓芸裳送來的。
“我去，雲裳未免也太大膽了，林思妍還在家呢。”
姜離四下探查了一番，沒有搜尋到林思妍的蹤跡，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打開書信一瞧，只見上面用娟秀清逸的簪花小楷，寫着：
「今夜子時，與君相約城東涴花河畔，如不見君，妾身夜不成眠。」
這......這算什麼？
情書？
哎，雲裳啊雲裳，你這又是何必呢？
雖然本世子英俊瀟灑，爲人正直，武功又高強，但我畢竟已是有婦之夫了啊。」
姜離搖了搖頭。
權衡一番，還是準備收拾打扮一下，趁夜出發。
半個時辰後。
正當他大搖大擺，走出林府大院之時，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
“姜離！你.......你要去哪？”
說話的，自然是他的世子妃。
“能去哪啊？我的林大人。”
姜離聳了聳肩，“自然是勾欄聽曲，仿昨日故事。”
“你......夜色已深，你就不能改日麼？”林思妍咬了咬牙。
“不能，晚上的姑娘漂亮。”
姜離如實道。
“你！”
聽了這話，林思妍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騰起，隨即又覺得自己生這氣似乎毫無道理，悻悻搖頭道：
“你........”
“你大可........不必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林思妍強抑心中情緒，語氣平靜的道：“明日母親大人，便要先回金陵，你......你今晚切不可在外邊過夜！可明白這話的意思？”
“可。”
夜色瀰漫，金陵城最瀟灑不羈的世子大人，揮了揮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