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綬一臉的驚惶,急道:“將軍,屬下怎麼可能會是奸細,屬下若是奸細,就不會只讓苦役營的人去犧牲!”
餘震揮袖,沉重的鎧甲發現凜冽的破風聲,男人冷冷的說道:“拖下去!”
“將軍……”
馬綬剛剛被拖下去,餘震看了一眼城下那些被射殺的人,眼神越發的冷了起來,是否是奸細,他還得要等到派出去探查的人兵回來才能決定!苦役營畢竟是一些烏合之衆,沒有敵軍那麼精良的武器裝備和人數!如今將敵擊退,的確是很令人懷疑!
郭雄臉色沉沉,坐在那裡,臉上有着說不出來的憤怒感,他氣呼呼的捶打着厚厚的城門,惱道:“小七,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六道將柳七的頭靠在自己有肩膀上,驚俊的臉上一片冷毅的寒芒,目光犀利如一柄銳利的刀鋒!
柳七靠着他的肩膀,突然睜開了眼睛,昨天一夜的逃亡,六道不敢鬆懈,當然她不能,畢竟她並未真正的接觸過應陵守將餘震,只聽說過餘震的爲人,聽說他是一個正直之輩,萬一餘震也如那馬綬一樣,他們現在肯定也會危險重重!
“郭大哥,你休息一下吧!”柳七緩緩的開口!
死裡逃生的苦役營兄弟們如果只剩下的十四五個,此時目光絕望,眼底除了絕望還是濃濃的恨意!柳七不敢想,若是應陵的守將再將他們當成奸細的話,他們的怨念到底會有多大!甚至就會更多知道真相的人心寒!飢渴、疲憊、逃亡、驚惶之後,原本想着可以看到希望,誰知竟然是絕望!
郭雄急,活下來的人就更加的急,那些人如此艱苦的才活着逃回到這裡,等待他們的絕是冷漠,相比冷漠,他們或許更願意在孤口谷的時候,被敵軍殺死,也好過被自己人所謀害!郭雄憤憤的靠着城門坐了下來!
六道擡起那髒污的袖子,替柳七擦掉臉上的污血,柳七嘶嘶的叫痛,六道那手一僵,緊張的說道:“如意,怎麼樣?”
柳七撫額,乾裂的脣角動了動,嘆了一口氣,靠在他身上的,想着六道明明也飢渴疲憊,此時卻拂着她那如鳥窩般的頭髮來安慰她,她懶懶的說道:“臉沒事,不用管啦!過些日子就好了!”
六道低下了頭,盯着腳下發黃的沙石,沙塵隨着狂風飛卷而起,秋日的霜風吹在臉上,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般,颳得生疼!這樣的逃亡,遭遇絕境,他還是第一次切身的領悟到!就算在被人遺棄在上石村,差一點被餓死的時候,他也沒有這種絕境的感覺,那時只有他一個人,孤單無依,或許他在的心裡,餓死便也解脫了,而如今在他身邊的是他看作比自己重要的人,他絕不能讓她跟着自己一起在絕境之下,無路可走!
“六道,你相信我!”柳七沉沉的說道!
六道擡眸,眸底有着深深的情愫,看到少女那認真的目光,六道點了點頭!他一直是相信她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城外還是沒有一絲動靜,眼看着太陽快下山,傍晚的寒風冷冽起來,靠在城門上的倖存者開始再次慌亂起來,有些甚至再不顧危險跑到牆下對着牆上的大夏軍人大吼!叫那些大夏軍人開城門放他們進去!
站在城牆上的大將軍餘震,目光如炬,冷冷的盯着遠方,從這裡到孤口峽六十多里路,他派出二十騎輕騎前去探查,相信很快就能回來!除非在路上遇到了阻擊!
暮色漸漸的沉了下去,一天已經過去了,那些倖存的再次絕望,身體虛脫的倒在地上,等待着夜晚的降臨,青州的夜晚比起盛京要冷要許多,四下又是寒風凜冽,倖存者們大多數衣着單薄,又染透了鮮血,貼在身上硬綁綁的,完全是沒有一絲的溫度可言,瑟瑟發抖就不用說了,若是過夜,只怕再捱過一個晚上!就會被凍死!
六道搓着柳七那冰涼的手,看着她顫抖的身體,心底一陣的難受與驚惶,他一邊哈氣搓着柳七的手,一邊急急的喊道:“如意,別睡……”
柳七迷迷糊糊的睜了眼,乾裂的嘴脣此時被凍得透出一抹青紫之色,她剛一開口,牙齒就凍得打顫。搖了搖頭,說道:“我沒睡!”
郭雄此時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拍門或者跑到城下叫城叫的士兵開門,只是靠在那裡,沉沉的喘氣着,似乎也在努力的保存的體力挨着!
十幾個人裡已經倒下了六七個,剩下的也開始全身凍得打擺子!
六道看到那些絕望目光,心底更加堅硬如冰,他抱着瑟瑟發抖的柳七,咬牙道:“如意,只要這回我能活着,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這種苦,我會讓你一輩子安安穩穩,一世無憂!”
柳七靠着六道的胸口,冰冷的額頭抵着六道的脖頸,頭腦一陣陣的迷糊,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不已!她咬着牙,牙齒不停的打着顫抖,“我知道,我知道……”
能陪你一起吃苦,一起等待一場死亡之賭,願意爲你放棄生命中的全部的,她知道今生只此他一人!
六道發誓,只要這次能活下來,他願意替她爭權,爲她奪勢,爲她努力的站在人前最高的位置,願意爲她將這天下傾覆!
天色昏暗的時候,天邊突然飄起了細細的雪屑,六道全身僵硬,嘴脣已經咬得出血,他懷裡是虛弱的像一塊風中隨時都會吹走的樹葉一般的柳七,柳七咬脣,頭痛難忍。她身上之前有傷,現在又受了如此大的變故,此時再也堅持不下來!
六道看着她那發白的嘴辰,咬了咬牙,舉起旁邊的胡刀,手腕在刀刃上劃過,鮮血滴落,溫熱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她那乾裂的脣上!柳七動了動了脣角,脣間血腥味濃郁,暖暖的,她喉嚨吞嚥了一下,突然睜開了眼睛,看着那隻堅毅的手腕,頓時清醒了,伸出冰涼的雙手趕緊捂住六道的傷口,語氣虛弱,卻有着十分的惱意,“心肝兒,你做什麼?”
她剛一說完,喉嚨處刺痛得厲害,聲音也低啞,細弱的聲音低啞得被寒風吹散!
六道執意的拿開她的手,將流血的傷口放在她的脣間,說道:“我沒事!”
“唔!”柳七移開臉,握住他手腕上的傷口,急道:“別鬧!你不想活了嗎?你再這樣,我就只能咬舌自盡了!”
六道驚惶的僵在那裡,沒有說話!
柳七咬牙,解下頭上的髮帶纏在他的傷口處,惡恨恨的看着他!啞沉的說道:“我說話算數!”
如果她活下來,六道卻不在!那她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思!
柳七擡頭,沾着鮮血的紅脣貼上他那同樣乾裂的嘴脣,輕輕的吸吮輾轉着,腥甜的血腥氣息纏繞在兩人的脣齒之間!突然,柳七無力的滑下來,六道抱着她那虛榮軟的身子,全身都在顫抖!柳七喘着氣,臉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明媚雋雅!
城牆上的火把已經立了起來,站在城上的餘震一直是沒有移動過,始終是之前的那個位置,挺拔得如立在城牆上的長槍!
暮色沉寂之後,遠方終於傳來了馬蹄的聲音,漸漸的越來越近!餘震那雙佈滿滄桑的臉上微微露出一抹鬆容之色!
看着那幾十騎輕騎越來越近,舉着的旗幟正是青龍軍的青龍旗,餘震突然轉身,沉聲吼道:“開城門!”
說着已經轉身下了城!那幾騎輕騎入城!
領頭舉着旗幟的輕騎上落下一人,聲音沉亮,“稟將軍!屬下等已經去孤口關查探,敵軍的屍體約莫有兩萬左右!沙碑駐地也有一千敵軍屍體!剩下的全是苦役營的屍體,大約有一萬!”
餘震似乎沒有聽懂,皺起眉頭!那騎軍將士將手中的地圖舉到了餘震的手裡,說道:“將軍,屬下仔細的查探過,北冥軍攻入沙碑的時候,是苦役營的人留在那裡,苦役營的人沒有武器和鎧甲,結果被誅殺了大半,剩下的人後撤至孤口關,利用孤口峽谷的獨立地形,抵擋了敵軍,屬下還在谷口發現了不少的深坑陷阱,陷阱很深,裡面插滿了尖樁!裡面還陷入了不少的敵軍軍馬屍體,谷外敵軍的營地也有被燒燬的痕跡,樹叢四處都是敵軍和苦役營的屍體,屬下還在谷口發現了這個!”
“拿過來!”餘震冷道!
那騎士將黑布包着的一些粉末和燃燒過的花草果實呈了上來!
餘震身邊有軍醫,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什麼!是一種擁有強烈致幻的特性的花莖和果實!餘震看着這些東西,又聽了探查的人彙報,想到之前馬綬不分青紅皁白的將逃亡回城的苦役營苦囚射殺,心底便生出許多愧疚來!
六道此時已經快瘋了,柳七的身體時冷時熱,讓他手足無措,眼底的恨意越來越濃,恨的不僅僅只是應陵城的守將,更是那坐在金宮裡,過着奢華安適生活的明帝!若不是明帝,如意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城門吱呀一聲緩緩的推開,六道抱着如意,不管不顧的衝了進去,吼道:“叫大夫過來!”
餘震身邊的軍人正在過來攔,餘震擡袖,冷道:“住手!”又吩咐其他的人出來,將倖存的苦役營苦囚擡進去!
郭雄也猛然站了起來,手中的胡刀狠狠的橫向餘震的脖子!他動作很快,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此時郭雄的眼底有着濃濃的嗜血光芒,沉啞憤恨的說道:“老子替你們擋敵,你們不派人過來支援也就罷了,現在居然不相信老子!老子這把刀殺過無數北冥的士兵,現在倒也不介意多殺一個卑鄙無恥的人!”
餘震身邊的護衛見此,嚇得臉色一變,手裡的長槍已經全部都對準了郭雄!郭雄卻冷冷一笑,“你們這幫貪生怕死之徒,就知道拿着手中的屠刀對準自己人,見到敵人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跑得比兔子還快,還縮在城裡,當縮頭烏龜!”
那些護衛被郭雄這麼一喝,頓時臉上露出愧疚的光芒來!
餘震也覺得無話可說,只是冷冷的看着橫在自己脖子上的胡刀,那柄胡刀已經有些微微的卷,刀口也是裂痕片片,刀柄很新,不過血痕斑斑,想着一柄刀柄很新,刀刃卻如此破舊的刀,想來這把刀昨天晚上沒殺人之前一定是新的,這要殺了多少人,這刀刃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虛弱的聲音傳來,柳七輕輕的咳嗽着,緩緩而道:“郭大哥,放下刀!”
郭雄不理會,吼道:“誰知道他們不是要把我們引進城裡,殺人滅口!”
柳七緩緩而道:“若要殺我們,根本不用把我們帶入城裡!請餘將軍不要計較郭五的一時衝動,郭五也是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
餘震說道:“之前的確是本將軍的過錯,本將軍知道各位都是奮勇殺敵忠義之士,我餘震向你們認錯!”
郭雄微愣,不過臉上還是一樣的不相信,說道:“就憑一句話,你讓我們相信你?”
餘震沉沉道:“你若不相信本將軍也沒有辦法,不過你應該知道本將軍若要殺你們,根本不用這麼廢事!”
郭雄憤憤的說道:“那你趕緊給小七找大夫!”
餘震看到六道懷中的少年,少年臉色蒼白,不過眸光卻異常的幽深明銳,而且能讓郭五雄這麼厲害的人物聽他的話,必然不簡單!餘震言道:“有軍醫!來人!趕緊給所有的人檢查傷勢!”
郭雄鬆了一口氣,放開了手中的刀,憤憤的看了一眼身後對準他的士兵們,臉色冷冷的!餘震揮了揮,那些士兵纔將手中的長槍放下!
柳七虛弱的望向餘震,說道:“郭大哥的性子直接,多謝餘將軍大人大量,不計較!”
餘震見她語氣淡漠,經歷瞭如此惡劣的事情之後,還如此的平靜,心底閃過一絲讚賞!說道:“本將軍有錯在先!怎麼會計較?你們跟着本將軍的副將過去!先好好安頓!”
六道抱着柳七急道:“還不快點!”
柳七拍了拍六道的肩膀,“我沒事!還能堅持一下……”說完腦袋一歪,終於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到了城中的營地,軍醫要給柳七脫光衣服檢查傷口,六道一口回絕了,於是軍醫只得給柳七開了一些傷藥和祛風寒的藥浴!六道找了一間單獨的小廂房,抱着柳七進去,脫下她的衣服,將將她放在熱氣瀰漫的藥桶裡!回頭坐在了牀邊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清洗傷口!
藥桶內,柳七悠悠的轉醒,扶着桶沿咳嗽起來。六道光着上身,焦急的走了過去,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戰戰兢兢的說道:“如意,你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柳七看到眼前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心底一陣的心疼,說道:“靠近一點!”
六道以爲她怎麼了,將頭垂了過來,柳七猛然一拉,將他拉到了水桶邊,再沒有力氣,只得說道:“脫了衣服進來!”
六道聽到她那共浴的要求,六道的臉色一紅!柳七伸手扯過他那血腥氣息的墨發,說道:“進來!”
她氣息虛弱,熱氣蒸得她的臉色,此時也變得紅潤了一些,不過聲音依然很沙啞,再次說了一句:“進來!”
六道有些緊張,不過還是坐了進去!柳七伏在他的身上,閉着眼睛,說道:“心肝兒,我很累,你幫我洗洗吧!”
懶!六道喉嚨滑動了一下,擰了毛巾,輕輕的擦拭着她臉上被荊棘劃傷的傷口!又拿來梳子慢慢的替她梳着一頭凌亂的短髮,漸漸的耳邊是沉沉的呼吸聲,六道小心翼翼!
柳七之前在城牆外昏昏沉沉,一直沒有真正的昏迷過去,她時刻的警惕的,現在也是如此,不過貼着六道的心跳,她心底也安心了一些,只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好,等她有些精神了,再替六道包紮他身上的傷口!
六道替她洗乾淨了,又把自己洗了,看到她依然在沉睡,她眉宇緊緊的皺着,六道伸手拂過,輕輕的將她的眉宇拂平!看站她被熱氣蒸得紅潤的臉蛋,還有精緻的瑣骨,以及瑣骨以下的隱約風景,伸手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觸摸!可是又不敢!
雖說她之前經常調戲吃他豆腐,她是什麼都敢摸,什麼都敢抓,又說如果他不服氣,可是觸摸回來!六道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手指輕輕的觸了觸那微突的小丘,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同處一室,又同浴,本就什麼都看得見,他全身的血液都滾燙了,手掌再次伸了過去,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握住!
然後僵在那裡沒有鬆手,有點小,不過一手可以掌握!柔軟得像剛蒸出來的小籠包!六道第一次如此大膽的觸摸她!又生怕她突然醒來!
她趴在他的肩上,睡得正濃!六道一直這麼坐在,直到浴桶中的水冷了,才反應過來,再這樣下去,她的傷寒肯定又要加深了,少年驚惶縮回了手,拿了被子將她從桶中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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