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開國十二年,四月仲春。
酉時中,宮內掌燈時分,前廷文德殿,正在處理閱覽各地奏摺的陳初,卻見九歲的女兒陳旎牽着寶儀宮掌宮女官秦嫲嫲的手,吃力的邁過高高的殿門門坎走了進來。
在黃豆豆的提醒下,陳初擡頭一看,不由笑了起來,“旎兒怎來了這裡?可用過晚飯了?”
“阿旎見過父皇.”
陳旎趴在地上磕了個頭,以略帶奶音的稚嫩童聲道。
“起來,起來行這般大禮作甚!”
陳初已從龍座起身,連連招手,唯恐女兒跪壞了膝蓋一般。
“咯咯.”
幾乎和母親同出一轍的笑聲後,陳旎起身跑到了御階上的父親身旁。
前朝阜昌十一年,玉儂誕下皇長女、蜀國公主饒;大楚開國元年,誕下皇三子鈞;開國四年,誕皇九女旎;開國七年,誕皇六子詹,共育有兩子兩女.
眼前這皇九女陳旎,上有陳家的第一個孩子、大姐陳嬈,皇后嫡出太子陳稷;下面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別的宮中也有比她年紀小的弟弟妹妹。
按說這不上不下的排序,最易被父母忽略,特別是日理萬機的陳初更難以顧上。
可此時,眼瞧陛下一把將女兒抱上了膝蓋,陳旎咯咯直笑的模樣,便知父女倆感情頗深。
陳初暫時棄了奏摺,和女兒接頭接耳一番。
卻聽小丫頭一臉心疼道:“父皇,母妃方纔又犯了心悸的毛病,晚飯都沒吃呢.”
“哦?可傳過太醫診治了?”
“太醫看過了,但母妃沒胃口,不想吃飯”
陳旎說話時,仰頭眨巴着那雙無辜的大眼睛,似是擔心,卻又有幾分欲要爹爹去寶儀宮哄母妃好好吃飯的祈求。
“嗯,爹爹知曉了,你先隨秦嫲嫲回去,爹爹待會便過去。”
眼見目的達到,陳旎咯咯咯笑出了,隨即卻又怕陳初反悔一般,伸出小拇指道:“爹爹,拉鉤!”
“還怕爹爹耍賴不成?”陳初笑着搖頭,卻又十分寵溺的伸出小指和女兒完成‘拉鉤上吊’的流程。
陳旎這才心滿意足的隨着秦嫲嫲出了文德殿,剛小小身影剛剛消失,卻見小丫頭扒殿門露出了束着雙丫髻的小腦袋,似不放心的強調道:“爹爹一定要來呀孃親見了爹爹,病就能好一半。”
“放心吧,爹爹都和旎兒拉過鉤了。”
陳初笑道。
六年前玉儂誕皇六子後,便落下了心悸、胸悶的毛病,經御醫診斷,此乃‘胸痹’之症,除了平時不能太過勞累外,並無太好的法子醫治。
打那以後,玉儂便時常借心悸一說,哄陳初來寶儀宮看望.只不過,她每次‘犯病’,都選在天色向晚、卻還沒到司寢局請牌的時間段。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陳初忙完一天的工作快要休息了、卻還沒決定去何處就寢。
如此三兩回後,誰還看不清宜妃娘娘那拙劣小手段?
但皇上裝作不知,皇后也不拆穿,自此,這便成了宜妃娘娘的獨家特權。
戌時一刻,宮燈綿延。
大楚後宮,所有妃嬪不過十餘人,且多相識於微寒之時,後宮氛圍比之歷朝,寬泛輕鬆許多。
值此春末,不冷不熱,晚膳過後,皇后嫡女、趙國公主冉,貴妃獨女、吳國公主瀛,以及前年升爲九嬪之一婉容的茹兒所出、中山公主皎等一衆妹妹,此刻都聚在寶儀宮。
嬈兒身爲皇長女,已十九歲這在當下,已屬於絕對晚婚了。
若不是宮人皆知宜妃侍君二十餘年、榮寵依舊,只怕還以爲陛下對嬈兒的婚事不上心呢。
還好,前日陛下終於降下旨意,賜婚蜀國公主與當朝宰相之孫、商部侍郎蔡坤二子於年內完婚。
這是皇家第一個要出嫁的女兒,各宮妹妹自是要來恭賀一番。
整個後宮,也只有玉儂一個人曾經帶着這幫丫頭幹過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的事這事在普通人家也就算了,但在立志要將家中女兒都培養成大家閨秀的貓兒眼裡,簡直是胡鬧。
於是,當年在蔡州時,彼時的陳姨娘沒少和孩子們一起在家祠中罰跪。
多年過後,這些事卻成了孩子們最爲有趣的童年回憶。
自然而然,她們、包括已成儲君的稷兒等男孩,皆和宜妃親近,將這寶儀宮當成了根據地寶儀宮也成了後宮最熱鬧的地方。
嬈兒和姐妹們也不生分,見冉兒奉上一支絞絲點翠珠釵,不由驚喜的哇哇直叫,將情緒價值回饋的十分充分。
隨後冉兒又捧上一支錦盒,微笑道:“稷哥兒本來也要親自過來,傍晚時,父皇臨時有事安排給他,便託我帶了一份心意。”
“冉兒回去替我謝謝太子.”
這邊剛敘完話,接着便是瀛兒不像其他幾位姐妹,禮物都用精美錦盒裝了,就那麼將一支蜻蜓白玉簪塞到了嬈兒手中。
這支簪子,上由花絲工藝製作的一支蜻蜓、停在一片白玉雕刻的樹葉之上,簪在髮髻內,沒有動作,蜻蜓的兩隻輕薄翅膀便微微上下搖晃。
既精美、又有趣早年姐妹倆年幼時,嬈兒首次見了這蜻蜓簪,別提多羨慕了。
曾拿了一堆自己的飾物想要和瀛兒換,卻被後者拒絕。
沒想到,今次對方竟主動送給了她嬈兒激動的將嬈兒抱了又抱,只道:“瀛兒真大方!”
卻不料,瀛兒淡定道:“這是早年父皇贈給母妃的,我又給你了,待長姐嫁給表哥,可千萬看緊了,莫被我那二舅母哄了去”
瀛兒眉目狹長,容貌神色似了蔡嫿七分,就連那毒舌功夫也遺傳了下來,說起自家親親的二舅母,一點也不留情面。
“哈哈哈,放心吧!咱家的東西,我一定收好!”
瀛兒送了自己帶來的禮物,轉頭看了一眼十一歲的陳皎,後者馬上上前,乖巧道:“長姐,這是皎兒的賀禮.祝長姐和表哥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嘿嘿,皎兒有心啦.”
嬈兒裝作沒看見三妹和六妹之間的眼神交流,笑嘻嘻接了。
即便大楚後宮沒那般複雜,但姐妹之間依然有所差異皎姐兒的孃親,是蔡貴妃的通房丫鬟出身,兩人親近自不必說。
可這種關係,不可避免的映射到了瀛姐兒和皎姐兒身上。
自幼,皎姐兒便是瀛姐兒的小跟班,瀛兒也總會護着年少她三歲的皎兒,但姐妹倆相處時,皎兒除了對瀛兒有那種姐姐的尊敬外,總有些其他的東西存在。
反觀,嬈兒、冉兒和瀛兒三人相處時,明顯更平等許多。
正暗自思量間,卻又見一對年紀和皎兒差不多的姐妹遲疑上前,其中一名丫頭道:“蜀國姐姐,這是我和瑤兒的賀禮,孃親和貴人幫我們精心挑選的,蜀國姐姐莫要嫌棄.”
說罷,這對姐妹怯怯站在原地。
在場姐妹幾人中,她倆是唯一喊嬈兒封號的。
既強調了‘孃親精心挑選’,又小心講了一句略顯客套的‘姐姐莫要嫌棄’,便能看出,她倆似乎對自己的賀禮信心不足,唯恐得罪了嬈兒。
這兩個小丫頭,分別貴人詩情、畫意的女兒,兩人的孃親乃雙生姐妹,且兩人出生的日子只隔了一天,不但容貌甚肖,且因年紀相仿,體態、打扮幾乎都一個樣。
此刻站在眼前,堪稱一對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可在這深宮裡,皇子皇女境況如何,卻無關生的好不好看,全憑母親得不得寵
後宮妃嬪中,皇后和蔡貴妃自不必說,玉儂憑藉聖眷,同樣超然。
阿瑜有孃家爲依仗,嘉柔和鐵膽也各自有劉齊舊臣、軍中將領爲助力。
便是茹兒和篆雲,也分別有蔡嫿、阿瑜撐腰。
唯有詩情畫意這對早年被當做禮物送過來的雙生姐妹,無任何跟腳,以至於到了現在仍是‘貴人’位。
貓兒坐鎮後宮,雖無人會欺負她們姐妹,但明知宮裡宮外都沒靠山,詩情畫意便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子,自然,兩人的女兒自幼受影響,在嬈兒、冉兒、瀛兒幾位姐姐面前,便也成了這般小心模樣。
嬈兒雖年紀不大,卻也能看明白這些,不由對兩個妹妹溫柔笑笑,隨後打開了禮盒。
卻見,一隻禮盒內裝着百合嵌瑪瑙金釵、另一隻內裝有一式六件的金嵌寶頭面六件套。
這兩份賀禮,怎都算得上貴重了。
詩情畫意可不像別的妃嬪,皇后和貴妃掌握着大量皇家產業,冉兒和瀛兒能拿出貴重禮品不稀奇。
皎兒有瀛兒罩着僅從方纔兩人的細微眼神交流,嬈兒便猜到,皎兒的賀禮,極有可能是出自瀛兒從蔡貴妃那邊討來的。
可詩情畫意兩位貴人,宮外可沒任何產業,僅靠宮裡每月下發的月錢,兩位貴人可謂割肉了!
嬈兒不由側頭看向了坐在廳內上首的玉儂孃親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方纔衆妹妹和她見禮後,已發呆半晌了。
坐在一旁、歪在玉儂身上的旎兒正捧着一本連環畫看的入迷,娘倆都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說起來,眼前這對姐妹也只比旎兒大了兩三歲。
可看看小心翼翼的人家,再看看自己那機靈卻任性的胞妹同爲皇女,亦有差距。
嬈兒自幼和一幫姐妹長大,性子雖不似孃親那般嬌憨,卻將孃親善良的性子學了個十足。
暗自一忖,嬈兒捧着賀禮對玉儂道:“母妃~母妃娘!”
“啊?怎了?”
玉儂回神,急急應了一聲,一臉迷茫。
“母妃您看,這是瑤兒和箏兒送女兒的賀禮”
嬈兒意有所指,可方纔神遊天外的玉儂卻沒能理解女兒意思,打起精神對兩個小丫頭道:“瑤兒、箏兒有心啦,回去後代我謝過你們孃親。”
“當不得宜妃娘娘謝,孃親說,她和姨母入宮後,頗得宜妃娘娘照顧,些許薄禮,娘娘和蜀國姐姐不嫌棄便好”
膽子大些的箏兒,低着頭快速卻恭敬的回道。
看起來,像是來前將這些話排練了好幾回。
“好,呵呵,真是乖孩子.”
見孃親誇了人家一句,再無下文,嬈兒有些着急,快步走到上首那張貴妃榻前,一把將旎兒抱到一邊,自己坐了下來,低聲道:“娘!兩位貴人平日全靠宮中月例和陛下賞賜過日子,這回這般破費,便是不落下饑荒,想必也要花光積蓄了!待會兩位妹妹回去時,孃親莫忘了賜些金銀,莫讓兩位貴人因女兒受苦”
這話說的不假,月例除了綢緞、牛羊、黃蠟、糖、茶、等等實物外,貴人位月例現銀不過十餘兩。
雖衣食住行不花錢,但活在深宮,誰不得養幾名忠心近侍,如何缺的了打賞?
“嬈兒說的在理.”
經女兒提醒,反應過來的玉儂,已準備喊人準備實用的金銀用來回禮。
寶儀宮自是不缺銀錢使用,一來,她至今擔着花容包包的設計師,每年光薪俸就花不完。 ωwш☢ тtkan☢ ¢O
除此外,陛下對寶儀宮的賞賜也最爲優渥,偶爾還能去皇后和貴妃那邊打秋風.一家吃三頭,自是不會短了花銷。
一旁,正好好賴在孃親身邊看小人書的旎兒忽然被霸道的姐姐抱到了旁邊,生氣的從長姐腋下往孃親身邊拱,一邊向孃親告狀道:“娘,娘,長姐搶了旎兒的地方,娘,你管管長姐呀”
可此時的玉儂正在盤算回禮之事,沒有顧得上理會小女。
旎兒見平日將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孃親和長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都不搭理她,不由氣的哇一聲哭了出來,“娘和長姐合夥來欺負旎兒,旎兒要去找父皇告狀旎兒要告訴父皇,孃親沒病,孃親騙父皇過來,要吃父皇的腸子”
“.”
你聽聽,這都什麼虎狼之詞。
玉儂登時如受驚的兔子,一個迅疾、敏捷的起身,一把將小女兒抱進了懷裡,順勢捂住了小丫頭的嘴。
“嗚嗚~嗚.”
旎兒還在掙扎,玉儂趕緊湊到耳邊小聲威脅道:“不許哭了!再哭,娘便不帶你去老家了!”
“.”
旎兒立時止住哭聲,包着一汪淚水的大眼睛盯着孃親,不住點頭.示意自己不哭了,孃親一定要帶自己回老家玩。
關於老家,旎兒沒任何記憶,她出生在東京.但平日裡,總聽姐姐哥哥們說起,蔡州老家的種種好玩之處,譬如摸魚啦、譬如爬樹啦、譬如去果園摘果子啦。
每每說起這些,姐姐哥哥們總是眉飛色舞,讓旎兒羨慕的不行。
日積月累,老家便成了旎兒心目中天堂一般的存在。
“喲,你們姐妹今日又聚在宜妃這邊敘話啊?”
母女倆剛談好條件,卻聽殿外一道爽朗男聲響起。
玉儂聞聲,趕緊把一直黏在身邊的小女兒輕輕推開,第一時間擡手捂住了胸口,做西子捧心狀。
剛被哄好的旎兒猝不及防之下,在貴妃榻上跌了個跟頭,不由咧嘴便要淚雨二度,卻被孃親一瞪,“再哭,便不帶你去!”
“見過父皇.”
一陣不甚整齊的問候,隨後由冉兒上前笑道:“父皇,長姐和蔡家兄長喜結良緣,我等特來寶儀宮賀”
眨眼十幾年,當年那一個個黏人小猴子,如今都出落成了大姑娘。
陳初在欣慰之餘,也有一份難言傷感,只望着嬈兒似說笑一般,“爹爹本打算再養我兒幾年呢.”
其實,嬈兒這樁婚事並無不妥,她和蔡坤二子自幼便相識,也算情投意合,再有蔡嫿這層關係,可謂親上加親。
但陳初和當下大多數普通父親一樣,有那麼一點長子、長女情結。
倒不是不疼愛別的兒女,只是嬈兒身爲陳家第一個孩子,讓陳初首次、且是人生唯一一次體驗了初爲人父的喜悅。
後來,隨着兒女漸多,陳初將父親角色做的越發熟練,但第一次笨拙的給孩子換尿片、第一次哄孩子睡覺;第一次見到懷裡的小人兒衝自己笑、笑一次聽到含糊不清的‘爹爹’。
都來源於嬈兒這個長女啊。
父女連心,嬈兒自是聽出了父親言語間的不捨,雖說年底纔會完婚,卻也止不住鼻子一酸,忙回道:“父皇,女兒嫁了人,也每日回宮看望父皇。”
情緒稍稍外露一瞬後,陳初卻又豁達笑道:“好好過你們的日子便是,不用每日回來。朕想你,自會帶你母妃前去蔡家看我嬈兒.”
簡單一句話,卻也蘊含了些許深意女兒回宮,和陳初時不時去蔡家看望,完全是兩個概念。
對外,這是極致疼愛蜀國公主的表現;對蔡家內部來說,媳婦兒的爹爹隔三差五來家訪,這是明擺着給女兒撐腰的意思。
父女敘話片刻,嬈兒自是留意到了做蹙眉病嬌狀的孃親孃親對權力沒有絲毫興趣,雖有些許財迷,卻也不至於到那種貪婪地步,她這輩子呀,就指望着父皇活了。
嬈兒自然不會故意壞孃親的事,便瞅了個機會,請諸位妹妹去自己的住處敘話。
還特意帶走了依依不捨、想留在此處的旎兒。
寢殿內爲之一靜。
陳初這纔想起此行的目的.看望身體不舒服的玉儂。
“又胸悶心悸了?”
“嗯~”
玉儂哼哼唧唧的應了一聲,肉嘟嘟的嘴巴微微撅起,似乎是嫌陳初光顧着和女兒們說話,這麼遲才注意到她這個‘病號’。
陳初哈哈一笑,在貴妃榻上和玉儂並肩坐了,笑道:“說吧,怎了?”
今晚玉儂發動小女去文德殿‘騙’他過來,想必是有些什麼事。
玉儂卻遲疑了一下.今日,她收到家鄉一封來信,說是桐山四通客運的東家柱子聯合淮北十一家商戶在鷺留圩十字坡西北方向弄了個《西遊釋厄樂園》,想請宜妃娘娘蒞臨剪綵。
若是旁的事就算了,可這事玉儂卻十分上心,甚至有些興奮。
對旁人來說,西遊釋厄傳是志怪探險話本,但對她來說,卻意義不同,簡直可以說是她和陳初的定情信物畢竟,兩人結緣便緣於這個大楚人盡皆知的話本。
所以,玉儂很想陳初能陪她一起去
可如今的公子早已不是那個每日坐班半時辰便摸魚回家的閒散馬快了,正不知怎樣開口時,玉儂忽然想起了另一樁事。
卻聽她忽然喚道:“秦嫲嫲,秦嫲嫲”
待秦嫲嫲從殿外進來,玉儂趕緊道:“差點忘了件事,快去二百貫貨票來,給箏兒、瑤兒做回禮”
陳初有些意外,玉儂便自顧解釋起來,其實就是將嬈兒方纔那番話複述了一遍。
明白了玉儂的苦心,陳初不由感嘆道:“難得玉儂能留意到這些細節,玉儂不止純真溫良,實則賢惠至極啊。”
賢惠?
哎呦,這種高級詞彙啥時候和嬌憨宜妃有過關係啊!
可此時聽了陳初誇讚,玉儂咧嘴咯咯直笑,將‘嬈兒提醒了我’這句嚥了回去,就此貪墨了本該屬於女兒的誇獎。
爲符合‘賢惠’人設,甚至還入了戲,認真道:“陛下,平日也該去詩情、畫意兩姐妹那邊看看的,便是不爲雨露均沾,也該和箏兒瑤兒多親近,畢竟都是陛下血脈,免得生分了.”
果然很賢惠.
陳初聞言,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便是他留意着對兒女儘量公平,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樣。
仔細一想,已有兩個多月沒去過雙生姐妹所居的夕晴齋了,自然,和兩名女兒也有兩月未見。
方纔,相比對他親暱有加的嬈兒、冉兒,箏兒和瑤兒在他面前明顯放不開,不是女兒面對父親時應有的狀態。
陳初暗暗一嘆,道:“是我疏忽了,謝玉儂提醒。”
“嘿嘿.”
玉儂得意的彎起了眼睛,可她笑聲剛落,卻見陳初起身道:“我這便去夕晴齋”
啊?
“.”
玉儂鵝蛋臉上的笑容還未消退,小嘴微張.這‘賢惠’演過頭了呀!
陳初起身後,邁出一步,卻覺身後微微有股阻力,不由回頭一看。
卻見,仍坐在貴妃榻上的玉儂仰着頭,用那雙無辜大眼可憐巴巴的仰視着陳初,伸出的手,卻緊緊攥着陳初腰間垂下的玉佩.
“怎了?”
“陛陛下,改日再去看兩位妹妹也行呀,奴奴.”
說話間,眉頭已重新蹙起,另一隻手也再次掩在了胸口,“奴奴胸悶呢,陛下幫奴奴揉一揉,好不好嘛”
“.”
陳初疑惑目光在楚楚可憐的玉儂臉上掃過,不由一樂,“四個孩子的娘、幾十歲的人了,還學人家小娘夾着嗓子說話!”
卻也重新坐了回去。
“哪裡不舒服?”
“這裡這裡,陛下揉這裡.”
殿外,已見過無數次類似場景的秦嫲嫲,僅聽動靜便知自家娘娘得手了,一個眼色,便有兩名小宮娥上前,緩緩關上了寢宮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