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很快過去,一轉眼就到了兩個小奶娃擺滿月酒的時候。
這天天還未亮,常寧王府裡衆人就開始忙碌起來,開了大門迎接上門道賀的賓客。
江封昊讓柳一刀趕去前頭接待客人了,好不容易坐完月子刑滿釋放的何小喬則是換了身乾淨衣服,梳妝打扮好之後便蹲在房裡看着兩個還在呼呼大睡的兒子。
一個月過去,因爲伙食好又照料得當,剛出生時還有些皺巴巴的醜猴子已經完全蛻變成了白白胖胖的人蔘娃娃,胳膊腿都跟藕節似的,粉雕玉琢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就在前兩天,江封昊這個不靠譜親爹總算給兩兒子想好了大名,老大叫江承愷,老幺則是江承勳。
同樣不靠譜的親媽覺得這名字倒是靠譜得很,相當滿意的情況下獎勵了他們爹一個香吻。不過畢竟喊習慣了小名兒,夫妻兩見了兒子依舊是一口一個叉燒包跟豆沙包。
巴在嬰兒牀邊,何小喬伸手戳了戳老大叉燒包的小嫩臉,又轉過去捏捏小兒子的一對肉爪,越看越覺得自家的兩個小包子長得萌萌噠。
老江家的基因果然不是蓋的,即使現在才一個月,已經能夠看出兩個小子的五官輪廓明顯全都偏向了他們爹,可以肯定的是長大後絕對會成爲禍水兩枚。害她這個半點基因都沒被凸顯出來的親孃真是又難過又驕傲,心裡跟喝了檸檬水似地,酸到一個不行。
正想着,前頭便打發了個婆子來通知說賓客已經陸續到了,過會兒就要開席。
何小喬見小哥倆都已經醒了,心滿意足地抱起來各自往小嫩臉上嘴一個,又給他們裹上保暖的衣物,確認不會凍着了,這才讓兩名奶孃把兄弟兩個都抱了出去。
隔得老遠的就看到江封昊在走廊盡頭等着,見了何小喬,立馬朝她咧出一口白牙,走前兩步拉起她的手,低下頭不由分說先往她脣上啄一下。
何小喬一時不察被親了個正着,待聽到身後一衆人低低的笑聲,臉上立馬紅得跟火燒雲似的,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臭不要臉!”
江封昊哈哈一笑,回頭看一眼讓奶孃抱着的雙胞胎兒子,拉起自家媳婦兒的手慢悠悠往前走。
大廳裡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除去跟在江封昊後頭一起站中立的那一隊朝臣,襄陽王跟上官允帶及其麾下的人馬也都來了。平日裡就在朝上鬥得你死我活的雙方一見面,半句話不合又激情四射地掐起架來。文官們滿臉仁義道德各種打嘴仗噴口水文縐縐問候對方八輩祖宗,武官們直接點,通常都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等待一聲令下隨時撲上去開打。
幸好有幾個頭腦清醒的還記得此地不宜鬧事趕緊出來當和事佬勸說,要不然這會兒大燕朝將近三分之二的重臣早就跟潑婦罵街似地扭打成一團了。
上官允跟襄陽王也不太對頭,但好歹沒到撕破臉的境地,兩人一個習慣性板着臉一個滿臉淡漠之色,行個禮打過一聲招呼之後便各自走開找了個地方坐下。
那邊隨同丈夫一起來的襄陽王妃帶着女兒也進來了,正在找柳一刀問話,準備先去看看何小喬跟兩個孩子。
“王妃請先在這邊稍等一會兒,”柳一刀喊來丫鬟把襄陽王妃往女客那邊領,一邊笑得尖牙不見眼,“兩位小少爺馬上就出來了。”神情裡透出來的驕傲簡直是擋都擋不住。
“有勞。”襄陽王妃笑着朝他點了點頭,讓女兒扶着在桌邊坐下。
聽說何小喬生了對雙胞胎兒子,她就打心裡爲她高興。奈何當時自己正抱恙在身,怕過了病氣給孩子,所以一直沒能來親眼瞧瞧包子兄弟倆的模樣,現在身體好全了,自是要親自上門好生瞅上一瞅。
正說着,大廳外就是一陣騷動,到哪兒都不忘高調秀恩愛的常寧王夫婦總算手牽手帶着他們的寶貝兒子‘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來了,來了,王爺來了!”花廳裡不知道誰激動萬分地喊了一句,人羣裡立刻炸開了鍋。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一舉得男,又是雙胎,王爺果真好福氣啊!”
“然也,然也!”
……
原本還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互相挖對方黑歷史的京城大官們幾乎都是瞬間改口,有志一同地端上真誠萬分的笑臉上前道賀順帶給自己刷個存在感拉拉關係,免得哪天江封昊一時興起就把他們歸類到對立面去往死裡整——他們可沒那個家底和精力陪他折騰。
幾乎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亂七八糟好似菜市場一般。
何小喬回頭看了眼被奶孃抱在懷裡的大小包子,見他們兩個只是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砸吧嘴並沒有鬧騰,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正猶豫着要不要讓奶孃先把孩子抱到旁邊屋子裡待着,就見江封昊倏地冷下臉,揹着手站在門口,渾身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都閉嘴,要是嚇到了我兒子,本王可不會跟你們客氣!”
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所有人都聽見。
一時之間,周圍全都安靜了下來,衆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訕訕地。
既然江封昊已經演了黑臉,那這白臉就只能何小喬頂上了。
“實在抱歉,我家王爺也只是心疼孩子一時情急了些,並非有意讓各位難堪。”何小喬臉上掛着得體合宜的笑,一邊朗聲說道,“就快開席了,還請各位大人先行入座,府裡還有許多珍藏的美酒,大家今日可一定要不醉不歸才行。”
雖然知道江封昊就是故意讓他們沒臉的,不過大夥兒平日裡都讓他損習慣了,這會兒又見何小喬給了個臺階下,方纔有份使用大嗓門的大臣們聞言立刻去了一頭冷汗,笑着給她行了個禮,連忙和身邊的熟人互相勾肩搭背往大廳裡去了。
拍馬屁的時候不小心拍到了馬腿上撈不着好處,但總得佔個好位置吃點好的……起碼得把禮金撈回去一定不是?
待人羣散去,襄陽王妃立刻趕了過來,伸手點了點何小喬的額頭,一如既往地親暱,“幾日不見,人情世故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何小喬嘿嘿一笑,上前撒嬌地挽着她的胳膊喚了一聲六嫂。
襄陽王妃笑着又往她額頭上點了幾下,一邊伸長脖子往她身後瞧,臉上是止不住的歡喜跟期待,“我那兩個小侄子呢?快,快,抱出來我瞧瞧!”
旁邊站着的江封昊聞言,立刻扭頭示意奶孃把包子哥倆抱過來。
襄陽王妃左右瞧了瞧,看着小哥倆的眼裡都像是要冒出粉紅泡泡來,“瞧瞧這眉眼,可真是像足了老十七小時候……喲,你們瞧,他還朝我笑了!”
襄陽王妃說着便驚喜地叫出聲,伸手把一向都能自個兒傻樂的豆沙包給抱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腦袋上纔剛剃過的烏黑胎髮,眼神端的是溫柔。
一臉嚴肅的襄陽王終究是忍不住,在妻子冒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便假裝不在意地挪了過來,揹着手一本正經地將小哥倆都看了個遍,末了眼裡帶着些許懷念地咕噥了一句,“……還長得還真像那臭小子小時候。”一看就是親生的錯不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多看了何小喬兩眼,卻發現她正笑眯眯地站在上官允對面和他說着話。
“……上次來複診的時候不趕巧,也沒來得及向你說聲恭喜。”上官允面上帶着淺淺的笑,示意身後跟着的小廝將東西遞給緊跟何小喬的採蓮,“這是一點小禮物,給府上兩位小少爺的,還望王妃別嫌棄。”
“不嫌棄,絕對不嫌棄。要知道這可是當朝最年輕有爲的上官大人送的,傻瓜才嫌棄呢!”何小喬哈哈笑着說道,從採蓮手裡把盒子拿了過去,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瞧了一番,又擡頭看着他,“我可以先看看嗎?”
“當然。”上官允笑得溫和,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何小喬迫不及待的翻開盒蓋,下一秒卻是咦了一聲,“琥珀?”
沒錯,躺在淺色絲絨盒子裡的,就是兩塊嬰兒拳頭那麼大的金黃色透明琥珀。明顯打磨過的表面圓潤光滑,別出心裁地避開了中間包裹着的扇形樹葉,按琥珀本身的紋路行走做成了玉佩的模樣。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看到純天然形成的琥珀,若要論這東西的價值……以它的罕有度,那可是絕對的價值連城,閃瞎人眼的黃金都比不上。
“王妃認得這玩意兒?”上官允見她將玉佩拿在手心把玩,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就知道這次的禮物送對了。
不過,琥珀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
“認得,小時候在書裡看過。”何小喬點點頭,略有些小激動地把琥珀玉佩對着陽光的方向看了看,裡面細小的浮游生物幾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她所知,在這時空裡還沒有對琥珀有過概念,就算是想仿冒估計也做不出來,所以上官允送出來的,絕對是頭一份的大禮。
“這東西叫琥珀,是某些樹木分泌出來的樹脂被埋在地下幾百幾千,甚至上萬年才形成的東西。看起來像石頭,其實手感很軟,忌火和酒水,也不能捏得太用力,因爲很容易變形。”何小喬說着,將手中的玉佩展示給他看,那上面已經凸現出了她兩隻手上的指紋模樣。
“原來如此。”上官允眼神閃了閃,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原本只是想着這玩意有趣,送給何小喬也就是塗個新鮮罷了,沒想她卻似乎對這東西情有獨鍾,而且似乎還熟得很。
雖然並沒有覺得何小喬一個來歷不明的村姑居然會看書且識得那麼多他連聽都沒聽過的知識,但過了一會兒,上官允還是剋制不住地帶着讀書人對未知知識的渴望多問了一句,“……不知王妃看的是哪本書?”